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只喝了一杯，但那并非普通的酒水，致使姜于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的脑袋依旧有点发懵，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唯一一次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
只是隐隐记得，似乎一整晚都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可他迷迷糊糊的，压根无法做出回应。
摸向腰间的储物袋，姜于归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他想要倒几颗清灵丹。
被搜魂的后遗症很严重，即使柳长谦使用蛊虫对他进行过治疗，姜于归依旧觉得自己的神魂有些许不稳，所以这几天他几乎都把清灵丹当糖豆磕。
将瓷瓶整个倒栽，蓝色的清灵丹依旧没有被倒出来，姜于归晃了晃瓷瓶，有些恍然，原来是被他吃完了。
索性直接躺倒在床上，姜于归闭上眼睛，开始全心操控自己的小号。
小号原本处于AI托管模式，正在柳长谦的房间拿着筷子往嘴里扒饭，姜于归这么一操控，直接一口米呛到嗓子里，剧烈咳嗽起来。
“你醒了？”坐在旁边的柳长谦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姜于归醒过来了，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遗憾。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姜于归已然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怜爱。
“柳前辈，不要喂我的小号吃东西啊！”姜于归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原地去世，连忙伸手摸向腰间的储物袋。
可他却摸了个空，不由有些愣征，随即，他看向柳长谦，脸色亦有些不好看。
姜于归主职是剑修，副职是制符师和炼器师，不过他的炼器等级没有制符高，又因为数据损坏，等级还掉了不少，现在别说是法宝，就连高级法器都炼不出来。
但炼个区区储物袋还是可以的。
再加上游戏系统赠送的十二格背包，倒也足够小号使用。
柳长谦端坐在凳子上，还十分轻松惬意地喝了口茶。
端了许久的架子，直到茶杯中的茶水都被他喝完，柳长谦才随手甩出一个褐色的布袋：“你在找这个？”
姜于归自觉惹不起对方，屁也没敢放一个，打开储物袋摸出一个瓷瓶后，直接仰起脖子将瓷瓶中的东西倒进了自己肚中。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柳长谦捏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能够很轻松的阻止姜于归这么做，可，阻止之后呢？
姜于归则有些不明所以，专门看了眼瓷瓶上贴着的标签，他抬头看着柳长谦，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这是洗髓丹，又不是什么毒药。”
姜于归是个修士，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小号成为一个修士，所以早早便开始服用洗髓丹用以洗髓伐骨。
“什么狗屁洗髓丹，你吃这个有什么副作用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柳长谦缓缓放下茶杯，他感觉自己这儿子的脑子似乎有点问题。
“这就是能够将体内杂质排出来的药，能有什么副作用？”姜于归玩了《仙途》七八年，炼丹水平早已经炉火纯青，各种丹方更是背的滚瓜烂熟。
虽然因为世界不同导致药材有所出入，但以他的水平，修改丹方简直易如反掌，遑论，他炼制丹药出来是会进行实验的，又不是直接往嘴里送。
“你难道没发觉你的身体已经无法进行生长了吗？”柳长谦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略有些愤怒，他还指着这个唯一的儿子给他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呢。
姜于归更懵了。
“我创建的本来就是正太体型角色，当然不可能再长大啊！”抹了把头上的汗，姜于归有些无语，他还以为是他炼制的丹药有问题呢。
柳长谦被莫名噎了一下：“这是何道理？”
“其实就是外表定型，寿命还是会减少的。”姜于归解释道。
他的主位角色和副位角色最为根本的一个区别就是根源数据。
《逆命》游戏里有寿命方面的限制，初始寿命为一百年。
当然，《仙途》也有寿命限制，甚至初始寿命要比《逆命》少二十。
可是，《仙途》中游戏角色的寿命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增加，《逆命》却不行，须得使用寿蛊，亦或者其他偏门蛊虫延缓寿命减少。
姜于归的主位角色数据受损，实力大降的同时，寿命也受到了影响，如果不赶紧修复，他会在百年之内寿尽陨落。
“是使用了类似定颜蛊之类的蛊虫吗……”柳长谦陷入沉思，他确实在对方身上发现有异种道痕存在的痕迹，但，以他的手段，却根本奈何不了那些道痕。
“我是修士，不是蛊师。”姜于归提醒道。
虽然他制符炼丹时会使用到蛊虫和蛊材，但他压根没开过窍，根本没有真元，他体内的，是灵气。
“你就没想过要开窍？”柳长谦虽然有点无法接受姜于归匪夷所思的力量，但现实告诉他，他不得不接受！
“我大号开不了窍。”姜于归也不是没试过，但结果毫无意外，他从《仙途》游戏安装过来的角色，怎么可能开得了窍。
沉默了半晌，柳长谦才询问出声：“那这个身体呢？”
柳长谦很不想承认一点，那就是他十分反感姜于归称呼自己的身体为大号小号，尤其是称呼小号，让他恨不得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没有资质啊。”姜于归耸肩，他小号的修行资质烂的要死，本来以为可以靠开窍绝地翻盘，结果，连最低的丁等都没开出来。
还有那个花钱摇出来的隐藏职业，也是没有资质，这着实令人头秃。
对于这个回答，柳长谦并不觉得意外，他已经检查过了，他儿子的确没有资质。
“如果说，我能让你开窍呢？”柳长谦眯着眼睛，他依旧有些纠结，不知该如何选择。
姜于归微愣，随即一阵狂喜，毫无节操地一把抱住了柳长谦的大腿：“爹！亲爹啊！你就是我亲爹啊！”
柳长谦抽了抽嘴角，这不要脸的劲儿，果然是他儿子无疑。
“不过我有条件。”深吸一口气，柳长谦伸手将姜于归从地上拽了起来。
“什么条件？爹爹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姜于归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
他被柳长谦搜过魂，该暴露的不该暴露的早全都暴露完了，现在，除了死，他啥都不怕。
“你吃的那些丹药，可否给我看看？”柳长谦之所以拿姜于归的储物袋也就是想看看那些丹药，只是，不使用暴力手段，他发现自己竟打不开那小小的破布袋子。
姜于归当然不会拒绝，些许丹药罢了，他以前还让柳长谦吃过呢。
“喏，洗髓丹、补血丹、精气丹、辟谷丹，暂时就这几种了。”解开储物袋，姜于归直接将装有四种丹药的瓷瓶全都倒了出来。
瓷瓶在地上堆积成一个约莫十五公分高的小山，每个里面装有十颗，这么一堆，加起来有上千颗，尤其是补血丹，占了其中七成。
熟悉的味道在瓷瓶开启后扑鼻而来，柳长谦表情一凝，倒出一颗补血丹放到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随即，他将补血丹捏碎成粉末状，用指腹轻轻揉搓着，许久……
柳长谦没有再检查其他三种丹药，而是微微垂下眼睛，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起来：“炼制这玩意儿的蛊材，你是从哪弄来的？”
“FB啊，里面很多的。”姜于归没有隐瞒，随口答道，还从储物袋里倒出了不少药材。“这些都是我从FB里采摘的。”
柳长谦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脸皮都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你说的这个副本，是可以带其他人进去的吧？”柳长谦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以及表情，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激动。
他终于明白那些大宗门为什么对天外之魔那般感兴趣了，如果他没有猜错，他口中的副本，实际上是指秘境啊！
姜于归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玩了这么些年，姜于归一直都在单机，这游戏又没有区域，世界频道聊天，虽然有好友系统，但基本与摆设无异。
“清欢可以带爹爹去副本里看看吗？”柳长谦抬手揉向姜于归的发顶，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这句话中暗含的威胁之意。
“当然可以，不过副本出入口无法移动，得先让这头大蜥蜴停下来。”姜于归答应的爽快，大佬带飞副本，还有什么比这更爽的吗？
柳长谦轻应一声，这只巨蜥屋蛊是他的，停下随时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解决一个人。
楚青！虽然有点不道德，但如此之大的机缘，他可不想和对方分享，况且，这也是保护他儿子的一种手段。
“爹爹有些私事要解决，你先到我仙窍里来吧。”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的儿子，柳长谦决定将他先放在自己仙窍中。
“也行，那我去把我的大号弄过来。”姜于归也猜到了柳长谦想干什么，说实话，他也乐见其成，那个叫楚青的家伙是个定时炸弹，还是解决掉为好。
得到柳长谦的肯定，姜于归一时间喜笑颜开，将倒出来的丹药和药材装回储物袋后立刻一蹦一跳的向门口小跑而去。
房门被打开，姜于归正好撞见想要敲门的楚青，瞬间，他的笑脸垮了下来，转头望向柳长谦。
不至于被听了个正着吧？
显然，姜于归有些想多了，隔开的四个房间当然具备有隔音效果，更何况，柳长谦是这只蛊虫的主人，他若不想让楚青听到容易的很。
见到姜于归的一瞬，楚青的表情亦变得柔和下来，强忍住想要上手捏一捏他那肉嘟嘟小脸的冲动，楚青蹲下身，做出想要抱姜于归的姿势。
“果然不愧是堂兄弟，小时候都这么可爱，柳道友，我可以抱抱他吗？”说着，抬头看向柳长谦，颇有种你不答应我就跟你急的架势。
“随你喜欢。”柳长谦摆了摆手，按耐下心中的杀意，现在不是时候，他不能波及到他儿子。
姜于归却有点不乐意了，见楚青一脸怪笑地向他凑来，直接转身跑到了柳长谦身后。
楚青笑得有点尴尬，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双臂并站了起来：“柳道友，我来是想通知你一声。”
“什么？”柳长谦有种不好的预感。
“此番华阳山脉一行你也看到了，颇为一言难尽，柳道友做的事，楚某不敢苟同，不过看在你是我徒儿亲人的份上，我也不会向其他人过多解释什么。”
进入华阳山脉还不到十日，他二人就被风云府派来的蛊仙及一干散修围杀了过来，二人且战且逃，整整半个多月，早已经是灰头土脸，消耗颇多。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如今这模样的楚青早已经知晓，他也不想追究柳长谦什么，他二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窝里斗只会死的更快。
而今，既然已经成功逃出，为了及时止损，他还是赶紧返回南疆得了。
“徒儿的魂灯近几天有些不对劲，我得赶去羊城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楚青也没避讳，直接将柳惊澜的魂灯蛊拿了出来。
夹杂着丝丝黑色的惨绿色火焰时而高涨，时而快要熄灭，火苗明灭不定，疯狂摆动。
“所以……”
“我与你一起去。”柳长谦打断了楚青的话，心中的杀意也降到最低，再等等吧，他现在并没有太大把握可以对付得了楚青。
“羊城？”躲在柳长谦身后的姜于归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冰冷无情的脸，不由打了个寒颤，但很快，他又变得兴奋起来，他是不是可以借机报仇了？
去他娘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幻影旅团的杂碎，他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谁让他们在游戏里虐了自己那么多次呢？
“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了。”楚青立刻进行婉拒，他看得出来，追杀他们的那一拨人，尤其是风云府的那三位蛊仙，其目标根本就是柳长谦而不是他！
“他是我侄儿，他遇到危险，我怎能坐视不理？”柳长谦一脸正色，心中则冷笑连连，想甩开他？做梦！
不得不承认，楚青这一手隐藏气息的杀招真的是太优秀了，如果没有他，单凭柳长谦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逃离风云府的追捕。
姜于归脑袋宕机，他爹的侄儿，按辈分算起来，应该是他的堂弟……也就是他三叔的孩子，自然而然，对方也姓柳。
“爹爹，请问，我那个便宜堂弟叫什么名字？”姜于归不禁咽了口唾沫，该不会那么巧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柳长谦皱眉，对姜于归话中的‘便宜’二字相当不满，他可是十分期望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好好相处的。
“他是不是叫柳惊澜，今年十六岁……”姜于归整个人都开始发漂了，怪不得那么凶残，原来是有蛊仙师父当后台，那么问题来了。
楚青和他爹爹知道柳惊澜是天外之魔吗？
“你怎么会……”柳长谦有些惊讶，然后脑中灵光一闪，在搜魂到的海量信息中提取到了些许关键情报：“你在羊城见过他！”
“不止见过，他还把我的另外一个小号给生生逼到删号了。”姜于归捂面，委屈到几乎快要变形。
一阵诡异的沉默。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楚青满脸担忧之色。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为了调查一些东西才去的羊城。”姜于归抵达羊城没多久就被浮尘商会的人给捉住了，一直被关在牢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你又在调查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长点记性？”柳长谦的话语中带了难以掩饰的责怪和质问。
删号代表着什么，他知道，一时间，他对柳惊澜也有了些许意见。
“不是任务，是我在找一个人的线索。”姜于归解释：“这件事儿说起来有点话长，那个……我不太想说……”
说着，悄悄瞟了眼楚青。
姜于归不确定柳长谦和楚青之间的关系，所以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有关自己身份，以及他原本世界的事。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不仅好好的，还超凶的一言不合就向我下手……”姜于归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他当时确实被吓到了。
“他为什么向你动手，你有招惹到他？”楚青不太相信自家乖徒儿是个莫名其妙会对别人动手的人。
姜于归急忙摇头，他贼特么无辜好不好。
“可能是有些许误会，到时见了面自会解开。”柳长谦马上出面充当和事佬，同时一巴掌拍在了姜于归的脑袋上：“不准装哭！丢人现眼。”
“阿爹，我没装哭，我是真的想哭啊。”姜于归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眶微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喜欢折磨人的变态，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听到这种评价，楚青不由眉头紧皱，有些不高兴：“听你这么说，你难道认识他？”
“鼎鼎大名的幻影旅团二号，我想不认识都难啊！”姜于归反射性地说道。
然后才后知后觉，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楚青立刻向前走了几步，吓得姜于归立马抱紧了柳长谦的手臂，大叫起来：“我错了我胡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爹救我！”
楚青一时哑然失笑，见柳长谦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是莫名有了追究到底的勇气：“你知道流星街这个地方吗？”
姜于归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看着楚青，随即又看向柳长谦，这才反应过来。
楚青自始自终都没有好奇地问过他们那怕一个问题，似乎忽略了他身上的不对劲，无视掉了他最初与柳长谦见面时所说的话。
其实他不是忽略，也不是无视，而是曾经接触过天外之魔，所以能够接受他身上的怪异。
“你知道我家徒弟，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吗？”楚青再次问道。
“他……”姜于归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这特喵的让他怎么说？说他以前是个喜欢虐待人的暴躁小矮子吗？
不，不对！
姜于归忽然反应过来一点，虽然柳惊澜亲口承认他是幻影旅团的二号，可鉴定出来的资料却显示他叫格雷斯特，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剧情’在某一个点发生了偏差，亦或者是……多次穿越！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姜于归试图挽回一下：“也许是我对幻影旅团的人有不太好的印象，所以……格雷斯特他……唔……或许也没我印象中那么坏……吧？”
“格雷斯特？”楚青只觉得这个名字说不出的怪异。
“呃……你们不知道他的真名吗？”姜于归恨不得捡起一块板砖拍在自己脑袋上，他敢肯定，柳惊澜知道这件事后一定更想弄死他了。
“其实我也是靠游戏鉴定术才鉴定出来的。”姜于归硬着头皮解释：“所属势力确实有写着幻影旅团。”
“可以与我说说吗？”楚青其实不太想深究柳惊澜的过去，可看到他所展现出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楚青有了些许危机感，他并不了解他徒弟，这样是不行的，作为师父，他不合格。
姜于归身上流出来的汗水几乎把衣服都打湿，却还是生硬的避免提及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不是很下饭，我们不如说说其他，比如，我找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之类的？”
楚青沉默着，他看着姜于归，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冰冷。
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柳长谦，姜于归亦在他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兴趣，他知道，他是逃不过去了。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姜于归开始组织语言：“所谓流星街嘛，用最为简单的话来概括说明就是――它其实就是个垃圾堆。”
姜于归闭上眼睛，逐渐回忆起了那次不愉快的内测体验。
死亡、杀戮、血腥、背叛……
仿佛世界上所有的恶都集中在那个地方。
绝望到令人窒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