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懿轩走后，钱向前的伙食也好了起来，餐餐都有鸡鸭鱼肉，他知道，这是东宫懿轩在暗中帮助自己。
清辞以为，《天书》烧毁一事端昭绝对会借题发挥，到时候惩治钱向前，自己的誓言恐怕难以兑现。
她暗中留意，却发现端昭并无动静，甚至至此之后，此事就像是烟消云散，再也没有被端昭拿到人前提及过。
莫非……端昭有别的安排。
一日，端昭请清辞云舒阁会面。
清辞早去，但端昭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身处楼阁之边，将万里浮云，一眼望穿。
“清辞拜见掌门师兄。”
端昭没有转身，默然示意。
但是这种默契，唯独与清辞才能拥有。二人相知二十余载，自然比旁人更要了解彼此。
“师兄召我前来，可有安排？”
端昭摇摇头，淡淡的道：
“无事。只是来找你，说说话。”
清辞在心中轻呼口气，如释重负。
二人伫立无言，半晌后，端昭开口打破了平静。
“师妹你认为，何为情爱？”
清辞一愣，她没有想到端昭竟然会询问她这个问题。在她眼里端昭师兄一直超脱世俗，遗世独立。尤其对于情爱一事，倒像是闻所未闻。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便是情爱吧。”
此话清辞是从弟子口中听之，便原封不动，回话端昭。
从前的天师门，门众皆为道士、道姑，所以对情爱一事视若罔闻。虽然尝尝能听到有男众、女众相继私奔，但是无人敢光明正大的谈起情爱。
只是如今的春林剑派，虽然按照天师门的礼法规定，但是世风日下，早已不是从前的光景。派中弟子更不以清静无为傍身，时常能够听见男女欢好，同结连理之事。虽然也有清净修行之人，但是比重很少。
但是对于清辞来说，何为情爱，师父没教过，自己也悟不明白。
“一日三餐，朝暮日常，相伴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不是情爱么？”端昭若有所思的道。
清辞摇摇头，自认无知。
“我们身为世间凡夫，却连世间的欲望都没有弄懂，何谈修行？”清辞一愣，看向端昭。今日端昭说出这些话是何意，一时间，清辞有些弄不明白。
所以只能搪塞道：
“师父说过，一切皆是宿命。或许你我的宿命本就是放下欲望，普济众生。就像是邱师兄所言……”
此话一出，端昭回过头来，目光冷峻。
清辞一愣，没有接着说下去。已经十多年，二人都没有谈论起邱长庚。清辞总感觉邱长庚这个名字对于端昭来说，就像是一根鱼刺。
虽然可以想到二人从前本就不和，但是殊途同归，放下往事，本就是一场修行。
端昭转过身来，走到清辞身边。
端昭不似凡尘中人，仙风道骨，自是与众不同。
心如莲花不着水，又如日月不住空。
“听说，你对邱长庚出手了？”端昭的语气渐渐的和缓下来，但是清辞听罢，依旧感觉后背一凉。
“是。”
她不是怕端昭，只是面对端昭之时，便想起从前的一些往事。
师父暴毙，天师门一朝混乱，众多弟子流离，而自己也与师兄邱长庚失散。
天师门中本就派系林立，师父的师兄、师弟打杀不断，很多弟子都陷入战争之中，绝于自己人的刀下。
而清辞也被很多人认为是敌人，因为她属于故去邱掌门的亲传弟子，掌门死后，众多势力怕她叛变、复仇，所以都欲将她除之而后快。
当然，可想而知，不知自己一人，邱长庚和端昭也被这些人追杀。
一日雨夜，暴风骤雨，电闪雷鸣。自己刚摆脱追杀，逃到一处破落道观之中。
寒风凛冽，猛风骤雨，风声鹤唳。正当自己刚包扎完伤口，想要歇一歇时。门“砰！”的一声开了。
电闪霹雳之下，黑影笼罩，清辞定睛才看清楚了这是追杀自己之人。
这帮人早已经料到雨夜难行，自己绝对会找地躲避骤雨。此处唯有这一处可以藏身，也因此，正中敌人下怀。
走投无路，自己早已经没了体力，正准备引剑自刎之时。一道剑光划过，剑光冷峻，落下之时，十来个人头落地，惨绝人寰。
“！！！”本以为是另一伙追兵，但是一席话音，扰乱了情绪。
“清辞师妹，我来救你了。”
这是端昭的声音。
“端昭师兄……？”
自己已经有些认不出他来，思虑往事，恍如隔世。
端昭一步步的走上前，用染满鲜血的双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此时的他白衣早已被染红，雨水将十众人的血液融为一体，方圆十里，满是血泊。
自己没有逃脱追兵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要杀生，但是看端昭的手法，万千师兄弟，皆斩于剑下，生杀屠戮。
端昭似乎变了一个人，他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杀人如麻，不在话下。
师父教他的所有武艺、咒法、符术，都无一例外，成了杀戮同门的工具。
端昭……越来越可怕。
可怕到最后，自己与他，都不愿意说话。
此后，自己与端昭二人走走停停，任有追兵便赶尽杀绝。光是自己无心去数的，便有上千人。
但是端昭却从头至尾无微不至的保护自己，逃亡路上，自己没有伤及一分一毫。甚至端昭都没有让自己杀过一个人，每次都会安置好自己，然后独自迎战。
这件事，只要自己与端昭二人知晓。
天师门因为祸起萧墙，弟子皆已殆尽，而此时端昭趁机，建立春林剑派。春林剑派规模越来越大，其中一半弟子都是从前天师门中，不愿再行杀戮之人。
清辞每每想到此，就感觉万分的讽刺。
她多想那个雨夜死在破观之中，同师父，以及师父的信仰一同葬身。
芸芸众生，熟不爱生。爱生之极，进而爱群。
自从春林剑派建立以后，清辞便情愿下山，为的就是救助更多的百姓，完成师父的夙愿。
一生逐光，生死无畏。哪怕只是流萤，也要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一块小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