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依旧淅沥，渐起渐落，带着不属于秋天的寒气。
“秋天要结束了呢，你说是吧，酆？”
伸手接过一捧雨水，慕声看着身旁紧盯渊涯的酆都，温声细语的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天色不早，想必他们也都休息了吧。”
酆都看了一眼眼前女子，很是生硬的将话题转向别处。
“那个小家伙还真是喜欢你们呢，也不知道那挨千刀的知北游给那小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我也很喜欢那个小家伙呢，不过啊，是睡了呢，抱着成碧妹妹睡的，睡的很香。”
慕声看着遥望渊涯的酆都，脸上带着一丝介怀，但又不知道是何原因，却又笑了出来，笑的格外的灿烂和释然。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深深的看了一眼远处越发阴沉的天幕，酆都轻声说道，带着淡淡的关怀。
“我才不，难得独处的时间，你就这么打发我，我可是什么都不顾跟你出来的好吧，至少……至少跟我聊聊呗，聊什么都行。”
似是觉得自己也被当做孩童看待了，慕声有点不满的扁了扁嘴，说道。
“……唉……说吧，聊什么，对我而言，想必也没什么好聊的吧。”
许是觉得慕声有点牛皮糖的意思，酆都也不再遥望渊涯，只是叹了口气，难得正眼看向眼前这位异瞳美人。
“那要不，聊聊你那位族弟如何啊，我可是对于你那位族弟好奇的紧呢。”
慕声玉指递唇，如此提议道。
“不知道，不清楚，你不妨自己去问，总之不要问我。”
听到慕声聊天的对象是少年，酆都不由得一阵皱眉。
“我这不是不好去问吗……你那位族弟……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站在他面前，我总得提前思量一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气氛憋闷的很，跟南柯一样，都是闷葫芦，总感觉心里藏着很多事，却偏偏不说出来。”
提及少年，慕声感觉有点懊恼。
“咳……适可而止啊，慕声，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兄弟，你这么说，不太好。”
咳嗽几声，酆都提醒着女子，让她别说坏话。
“总之我不管，反正你那位族弟我是难以讨好了，我也不想跟南柯那闷葫芦说道，正好你在，你今儿，非得给我讲点有的没的不可。”
想到自己无比自得在少年面前自报名号和少年淡漠的眼神和浅淡的回应，哪怕少年皮相再好，她也是一阵心头火起。
“适可而止啊你，怎么又骂上了，莫不是这些年书白读了，平日那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哪去了，这么刁蛮作甚，不至于，不至于。”
见慕声又骂起了南柯，酆都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是叫她适可而止。
“哼，也不知道当初历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跟算天讲起，说什么心有所属，气的算天当天就卷铺盖走了，你倒好，事后还带着八台大轿，去娶什么美娇娘，结果，让我吃了好大的瓜，你不知道，当时南柯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都快坏掉了，记得后来，他好像就一直管叫你人渣来着，怎么，还不承认了，我的好哥哥。”
说到这里慕声打住了，也是适可而止了。
“哎……你……还记得呢。”
酆都脸色略带尴尬，咳嗽几声，也是缓过劲来了。
“如此大瓜，我那时可是跟你家老爷子磕了足足半个时辰的瓜子，光是落地的瓜子壳都不知多少，又怎能忘记，记得清楚的很。”
“所以，现在跟我讲讲吧。”
慕声见达到目的，眯着眼睛笑道。
“……你想知道什么？”
犹豫了许久，酆都妥协了。
“他叫什么，跟离恨那位什么关系，又是什么身份，所修何道，隶属何方，为何而来？”
见酆都妥协，慕声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你问这么多，说实话，除了第一个，其他的，我多少也说不上来，而且那个，你之前也听他说过的吧。”
听了慕声的问题，酆都眼眸难免黯然了许多，他除了第一个，其他的还真说不准。
“不是吧……你不是他族兄吗？”
慕声有点吃惊的看着这个有点怀疑此生的酆都。
“你对我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是族兄怎么了，我还是悼亡呢，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在钟山的时候，在他的地盘跟他打了一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酆都有点郁闷的看着慕声，感觉慕声在针对自己。
“打了一架？那……你们谁赢了？”
慕声对于此刻酆都讲的话，多少有点在意。
“不知道，反正我没受伤，不过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钟山那一战算不算的上赢，也许南柯知道，只是他没跟我说，用指甲盖想都知道，我多半是输了。”
有点郁闷的回忆起当初大殿上的那一战，虽然自己赢得并不吃力，虽然那时与自己作战的那个叫道秋的家伙只是负责拖住自己和南柯，虽然那时自己拔出了昆吾，一力降十会般的破了道秋明显放水的剑十一，顺带崩碎了横在脖颈前端的忘忧剑，但不对劲依旧不对劲，至今为止，他想不通透。
唯一明白的一点只有，红雨与他的因果丝断了，但也仅此而已。
“我啊，虽为族兄，虽为悼亡，却是其中才能最为平庸的那个，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家老爷子一手给我定下的，死去的先民，我继承了他们所有的悼念，远走的诸帝众王，我继承了他们的所谓意志和记忆，中青年一辈，除了离恨那位，帝庭那位，白民那位从未留下传承的帝鸿，算上我族的两位兄弟，就算是你，就算是算天，我的法也有你们的身影，老一辈的除了自家老爷子，除了既死的伏羲氏，世上可以被我继承的东西都被我剽窃的差不多了，我的一身所学跟锅大杂烩也差不了多少，老话虽朽，却有可取之处，学不会的永远都学不会的，学的再多也只是弥补差距而已，但差距依旧存在，假道再多，也不敌真理一条，这是我在殿下身旁护道十年得来的道理，很现实，也很无奈。”
“十年生死化黄泉，几分假道换真理，几番碌碌多无为，而今依旧无用身。”
思及过往，酆都自嘲一笑，看着眼前女子，又看着眼前渊涯，感觉自己揭了自己的疤痕，关于自己的才能，没有一点开创，只会继承的才能。
记得身处帝庭之时，望山很羡慕这项才能，可归根结底，还是剽窃而已。
“是个不世出的匠师。”
那时的殿下是这么评价自己的，言简意赅，却一针见血，直到如今，他依旧是个匠师，不世出的匠师，匠心独具。
而此刻的慕声听着酆都的自言自语，罕见的有点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