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坐卧满天星丛,壶天看着抱着落红雨归来的瞑昏,却是面色平淡。
“回来了。”
瞑昏应和道,语气带着寂寥,似是抱有缺憾。
“见到了么?”
壶天问道。
“不知道,但应该是见到了。”
瞑昏眼眸带着些许迷茫和困顿。
“那就好,有名字了吗?”
壶天问道,声线之中带着虚弱。
“我不一开始就叫瞑昏的吗。”
瞑昏默默地放下了落红雨,却是身形虚化,成了满天星丛中的一朵满天星消弭不见。
“这样吗,原来你叫这个……”
壶天点了点头,却是抱起落红雨往方壶走去。
而他也是因此看见了落红雨怀里抱着的那本书还有戴在指间的朱月戒。
信步走着,走了许久。
“就这么走了么,您的心未免太大。”
一条岔路口,而壶天身后却是走来一位红裙黑眸的少女,然而此刻的她手持祛邪,却是凤眸含煞。
“你终归还是来晚一步,小殿下。”
壶天没有回头,只是这么说着。
“哼,来晚又如何,说的来得早就能怎样一般。”
应南轩冷声说道,言语之中带着不屑。
“元泱无定所,下次元泱现世不知何年岁了,殿下是时候见一见他了。”
壶天这么说道,却是依旧前行。
“我当年问您的问题,您也该给我一个答案了。”
身前祛邪横在壶天脖颈,殿下的声线依旧清冷。
“就是,就是。”
一旁的应南轩却是一旁应和着,却是丝毫不知太素要问壶天什么。
“老朽就是个葫芦藤,葫芦装是能装,但可惜了,只是个葫芦,就那么多水。”
壶天缓缓推开横在脖颈前的祛邪,却是抱着沉睡落红雨往前走去。
“那也是个葫芦不是,壶天老头,老悼亡我们不能问,但你好歹跟老悼亡是同辈份,好歹也给我们年轻一辈指一条出路不是。”
应南轩觉得这么问总是没错的,至少跟阿素要问的差不了多少。
“出路?小狐狸,你家殿下问我的可不是这个,况且,所谓出路,那个悼亡道尊不是已经为众生决定好了么,天地的规则早就发生变化了,不久,你就会看到修炼命道的修士越来越少,另一种体系如同疯长一般不讲道理的压迫旧体系的修士,直到完全取而代之,老头我啊,还是想见见,这位史无前例的悼亡道尊会做出什么不一样的举动。”
壶天发出了一声带着沙哑的笑声,不知是不是为应南轩的投机取巧而发。
“有时候,问我,还不如问问太上,孩子要醒了,我也要为新时代讲道了,让我先行一步,可好。”
壶天看着二者还有那锲而不舍的意味,却是略显无奈的说着,而他脚步却未停留,却是只步向前。
“太上,你确定他真的是太上?那现在他又是谁的神明?”
太素这么问着,却是带着满腹的疑惑。
“至少不是众生了,但太上还是太上,若是殿下有意,让他成为你的神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失去了记忆、佩剑、族亲,失去了一切的太上依旧是那个太上,这不是殿下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吗,独属于你的神明,困顿于重重枷锁之中。”
壶天这么说道,语气却是显得缥缈,等到壶天走远,太素才缓缓回过神来。
“阿素,你没事吧。”
看着太素的那对黑眸逐渐变得忧郁,应南轩不由得有点担心。
“走吧,已经没必要了。”
太素摇了摇头。
“不是来救他的吗?”
应南轩开口问道。
“走吧,已经没必要了……”
微微低垂着眼帘,此刻的太素陷入了阴郁。
“救他的不是我这个毁了他的人,我已经没了救他的资格,更何况,哪怕没有我,他也会自救的……”
眼底阴翳更加浓重,太素的语气带着低沉。
“自救?可他就是一个麻瓜……阿素,你是不是……想多了?”
看着情绪不太对头的太素,应南轩不由得感到有点担心。
“走吧,壶天没有说错,太上毕竟是太上,哪怕失去所有依旧是,悼亡一族的忆念传承恐怖的就是这一点。”
“轩,你知道为什么道晨一方会对悼亡如此忌惮吗?”
太素这么问道,嘴角噙着一抹轻笑。
“不是因为天资吗?虽然不太清楚前代纪元时的那些悼亡者是什么程度,但就论本纪,光是君吾和清水二位伯伯就能压的道晨喘不过气,更别说忘忧和遗尘了,但凡是个悼亡,即便本族自称神属,但阿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除了本族长辈,他们是谁的命令都不听,就连你老爹的话都可以选择的忽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谁都管不了。”
应南轩回忆起自己身为青丘继任者的那段时日在青丘听生母讲起悼亡一族的强横之处那满怀崇拜和敬畏的眼神,不由得有点嘴角抽搐。
“他们确实是神属一族,在第一纪末时就诞生的种族,论强横程度,比起而今的悼亡,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那些纪元没有诞生悼祖玄序这样逆天的存在,但却是诞生了忆念之悼这种生而为王的倾世悼者。”
太素这么说着,从父辈还是尚还年少时的记忆传承之中,她很清楚悼亡一族的可怕之处,悼亡一族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悼祖玄序,悼祖的传承实在太过短暂了,如同昙花一现一般,不成体统也不成体系,至今为止也就悼祖一位而已,悼祖虽强,但如同悼祖这样的悼亡者却有很多。
而忆念之悼却是从第一纪绵延至今,每一纪悼亡的身死,他们的本命悼念都会自然流落入忆念之悼的忆种之中,如同另类的永生一般,伴随着至少三十六位忆念之悼和不知多少其他道路悼亡的完善,这条忆念之路打磨的近乎通透澄明,哪怕后世的继任忆念之悼的继任者再怎么平庸,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到了大成之日,即便身躯仍是凡俗,但仅凭一道悼念都可以压的众生喘不过气来。
“那个……阿素,你不会说那个家伙继承了老悼亡的传承了吧!”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应南轩瞳孔微缩,语气头一回变得有点异样。
“猜到一些,当初你们跟他在未央一战,我看了几眼,他的悼术,虽然不知道具体作用是什么,但大抵是跟记忆有关。”
太素这么说着,身前却是出现了一扇道门。
“记忆什么的,我不清楚,但赖皮是真赖皮,无论是我的辉星还是司音的童谣对他来说都是没用,哪怕把他打成肉末都没用,招数看一遍就能效仿,甚至还能用的比我还好……不过阿素,这扇门是什么东西,我不记得你有这个东西啊?”
看了看太素身前的道门,应南轩眸眼带着一丝疑惑。
“嗯?不是你召来的吗?”
太素一愣,却是反问道。
“是我,是我召来的哦。”
门内隐隐传来一道稚嫩的声线。
而随着道门的启闭,却见一个别着冰蓝发带的小姑娘有点吃力地拖着一柄刻满风信子纹路的长剑缓缓地从门那边走了出来。
“小姑娘,你谁啊?”
应南轩看见小姑娘拖着剑柄从自己身旁经过却是有点在意的问道。
“我是谁?你等等,我看看……”
被应南轩问起,小姑娘倒也没有慌张,只是默默地从把剑搁置一旁,却是从裙底拿出一本小册子默默地看了起来。
“阿素,这孩子谁啊,你认识吗?”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模有样的翻着小册子,应南轩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太素,眼眸满满的质询之意。
“我连脸都看不到,怎么认知。”
太素看了一眼应南轩,默默地摇了摇头。
“什么,你看不到她的脸?”
应南轩微微瞪大了眼,传音声中带着几分吃惊。
“哥哥跟我说过的,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谁都看不到我的脸呢,于是我把头发留的长长的,不然太奇怪了。”
小姑娘微微合起小册子,却是从长长的袖口微微探出小手,指间发丝微微撩起,饶是如此,任凭应南轩如何观望却是丝毫看不出发丝底下的面容。
“你现在已经很奇怪了,小姑娘。”
应南轩微微扶额,却是略为有点头疼的讲道,对于对方嘴中的哥哥却是更觉疑惑。
“是吗?这让哥哥看到可不好。”
似是误会应南轩的言语,此刻的她却是略显慌乱的梳理着发丝。
“你哥哥谁啊?”
看着明显会错意的小姑娘,应南轩却是不知为何更觉头疼。
“哥哥就是哥哥,我怎么知道是谁,也许骊儿知道,她记性比我好多了。”
小姑娘被问的一愣,看不清面容的她语气却是罕见的显得有点懊恼。
“额……这……”
应南轩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觉得眼前的这位身材娇小的小姑娘是个小迷糊,还不是一般的迷糊,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
“你的剑,不要忘了,它很重要,对吧。”
太素见此也是无奈的把应南轩拉到一旁,并默默地把小姑娘放在地上的剑拿起递给了她。
“当然重要了,它可是哥哥的佩剑,雪儿答应过哥哥的,会带着回来的。”
小姑娘抱着剑,语气之中满是珍视的意思。
“雪儿?这是你的名字?”
看着怀中抱剑,显得有些身形笨拙的小姑娘,应南轩却是问道。
“不是啊,只是骊儿这么叫我的,我名字不叫雪儿。”
小姑娘这么说着,却又是把剑拖在了地上。
“那你叫什么啊!!!”
此刻的应南轩有些急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个小姑娘有意无意地戏弄她。
“姐姐你好凶啊,哥哥跟我说过的,凶巴巴的女孩子嫁不出去的。”
小姑娘默默地把剑挡在身前,却是默默地蹲在剑身之后,掩盖自己的身形。
“我……这……”
被噎的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话的应南轩看着掩盖身形的小姑娘却是几度无言。
“该走了,轩,有缘再会吧,雪儿。”
看了一眼蹲在剑身之后捂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太素默默地拉了一把应南轩,却是不由分说的拉着有点气恼的应南轩离开了这里。
而在她们逐渐走远的时候,剑身之后的小姑娘才放心的缓缓起身。
只是这回,浓密的发丝之下,那对琉璃般的眸中看着远去的太素,却是带着一丝困惑。
只是许会过后,却是不甚在意的拖着剑柄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