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画面再次旋转变换，一个雷霆之夜，紫黑色的夜幕被无数闪电接连撕破，天雷毫不留情地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劈在立于峰顶之上的，那个挺拔的身影上。

剑心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九天神尊，八方神明，求求你们让我家神君能够安然渡劫啊……我知道升为上神不易，但是我家神君功劳苦劳一大堆，人间的烂摊子也收拾了一箩筐，神武湖中万千神兵搬不回天界，他就心甘情愿地在凡间守着，一守就是千年啊！这份舍己为人怎么说也算大功德了吧！求求了求求了……天雷一道就够寻常仙灵神形俱灭，这可是八十一道天雷啊，九九八十一道啊！咱们劈得差不多就行了好不好？别真的劈得他老人家……”

站在一旁的苍焱默不作声，他抬头望向峰顶，那里没有任何可以躲藏和倚靠的地方，自己的师父立在那里，猎猎白衣之上已经有些凌乱，沾满了焦黑和血色。

又一道雷霆带着万钧之势劈到他身上，那挺拔的身型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跪倒，接着却又硬撑着慢慢站了起来。

再一道天雷，他又倒下，再站起。

就这样，循环往复。

剑心紧张地数着：“七十四、七十五……”

然而第七十六道天雷劈下后，临渊却没有站起来，只是用手撑住了自己。

苍焱再也无法忍受，上前一步就想冲上去。

剑心急忙一把拉住他：“不行！天雷不长眼！你受一下就会死的！”

苍焱想甩开他却没有成功，不由怒道：“我早就该死了！替师父受一下有什么关系！”

第七十七道天雷劈下，临渊身上的白衣已经尽染血色，他却摇摇晃晃地硬撑着站了起来，苍焱和剑心抬头去看，似乎看到了他望过来的眼神。

苍焱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一个犹豫之间，第七十八道天雷径直劈下，临渊这次没有倒下，而是仰着头，硬生生受了，周身却溢出一片金色光华来。

“神君……”剑心快哭了，“神君、，神君的天魂已经不稳，天魂若是散了，神君他，他……”

第七十九道，直接劈在了那片金色天魂之上。

“放开！”苍焱猛的一甩，终于挣脱了剑心的手，然后便飞身而上直冲峰顶。剑心一咬牙，紧随其后。

第八十道，天雷在苍焱眼前炫耀一般劈在了临渊身上，临渊宛若碎翅断玉一样，向后倾倒下去，神识中的顾承霄感觉到了苍焱传来的情感。

是恐惧。

但是他并非害怕自己被天雷劈死。

他是害怕师父就此消散，他怕失去他……

第八十一道天雷的势头已经在云中酝酿，当它夹着轰天之力砸下来时，苍焱已经飞身扑在了临渊的身上。

而他身后的剑心，则咬着牙，唤出了自己的剑匣。

眼前画面瞬间变得漆黑，周遭再度平静下来时，一团亮光照入神识，温柔亲和，暖意融融。

支离破碎的识海被这团亮光引导着渐渐拼合修复，那颗已经发芽的种子却沉入神识的最深处，躲过了那团亮光的抚触，也继续隐藏了自己的存在。顾承霄看着他再次轻颤，一片墨色的叶子竟然悄无声息地舒展了开来。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顾承霄有些迟疑的伸出手，却根本无法触碰他。

在这里，他只是个灵体，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透过别人的眼睛去看，只能透过别人的耳朵去听。

只能透过别人的五感去感受，甚至是被动的感受。

但是那些感受却又引起了他体内某种东西的共鸣。可是自己为什么会共鸣？只是因为临渊的脸和自己师父一样吗？

这些他不愿细想，也不敢细想。他看着眼前的这颗黑色种子化作的墨色嫩芽，却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能看到这个黑色的种子？这里不是剑心的记忆世界吗？

剑心可以进入别人的记忆，但是不能进入别人的神识，他又如何知道苍焱的神识中存在着这样的东西呢？

顾承霄有种隐隐的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但是那到底是什么，自己却无从入手。

那团医治神识的亮光将所有碎片修补好，最后从顾承宵的面前飘了过去，眼看着便要离开这里，回到它的来处。

顾承宵看着那团亮光，隐隐约约觉得其中有什么字迹。他心头一动，急忙凑近去看，却发现那团亮光包裹着三个灵力凝成的字迹——

“为师在”

我在？是师父？！顾承宵喜出望外，随即意识到，这团亮光一定是临渊神君送入苍焱体内的神识之力，用以修补他的识海。师父借着这团神识之力带了消息过来，大概也是想确定一下，顾承宵是不是真的在这具身体里。

灵力凝结……既然师父可以，自己一定也可以！他指尖并拢暗自催动自己的气海灵脉，但是因为此时自己已是灵体，故而最终只能凝出薄薄的一团灵光。

顾承宵快速将那灵光重新描绘，然后打入马上就要离开此处的那团亮光。

“徒儿在。”

亮光离去，周围再次暗了下来。确定了师父就在临渊的识海中，顾承宵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可是那颗墨色的种子，他依然十分在意。

剑心的声音再次响起：“神君……您还是歇歇吧……这八十一道天雷您自己受了八十道，要不是苍焱帮您抗了一道，我有帮您用剑匣收了天魂，您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劈得重归天地间了啊。”

“我还没死呢，”临渊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这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