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槊

《舞槊》

第十七章 皆为人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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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苦不尽甘不来的苦尽。”

锦衣少年哈哈大笑了一路,笑得苦尽心里发寒,书中所说的那些个身缠万贯的富贵人要不就脑子不太好使,或是有些怪癖,心想这人不会全占了?硬是想不出也不晓得可笑的点在哪里?由此可见那白花花的银子是有些烫手,

不过苦尽依然是想着气势这块儿不能被压了,更何况他平时最厌烦别人拿着他的名字打哈哈,嘴硬道,“好一个丢人现眼的刘现。”

锦衣少年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笑到深处还笑出声来。

终是苦尽忍不住了,“刘公子,你最近是不是捡到宝了?”

自称刘现的锦衣少年一双眼睛盯着杵着拐杖缓步的苦尽,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是捡着宝了,哈哈哈...”

苦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朝着身后二人说道,“你家少爷这种情况得去村子里院子修得最大的那户人家,那儿我熟,主家姓姚,号称妙手回春,一身医术出神入化,都能把将死之人给医活了,据说早些年还是宫里给皇帝老儿看病的,尽快吧,越早越好,拖不得。”

饶是两人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苦尽,听完苦尽的话后只是点头不置可否,少年心里有些发毛,这是一家子都有病吧?不晓得这时候提出后悔还做不做数,反正事先也没给银子。

沉思了一会儿后,觉得钱这东西也无多大鸟用,刚想开口让其三人另寻别处落脚,率先被少年打断,少年这时也止住了笑意,“你说的那户人家我去过了,就是主家好像不爱待客,把我这一顿奚落,说话明里暗里的都带着刺儿,算是让我见识到了你们这边的民风淳朴。”

苦尽心想不应该啊,‘药神医’再怎么也能称得上是好脾气的一人了,莫不是也看出了这人有什么传染人的大病,请神出门?那也不对,神医自称悬壶济世,这种情况不管是谁他也不会见死不救的,这种败坏名声的做法不是姚老爷子的一贯作风。

眼前人和邋里邋遢贼眉鼠眼的老道士相差甚大,即使是碰到了门房也不会被随意打发,可能只是没见到姚老头儿。顿了顿神,想到了锦衣少年的怪异言论,反应过来的苦尽随即心中就有了答案,开口问道,“你见到的那个郎中年岁大概有多大?”

刘现思量了一下答道,“看上去约莫...和你相差不大。”

这下轮到苦尽哈哈一笑,直言不讳的说道:“哈哈哈,果然遇到了那小子,他哪是什么郎中,不过是药神医的孙子,没病他都能给你瞧出病来。”

好个大快人心,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姚阿尧啊姚阿尧,真不愧老子挨上这一棍子,是个打口水仗的将军苗子,不妄自称姚指玄,妙矣。

也不难猜出姚阿尧是怎么让眼前少年吃瘪的,无非就是什么小白脸啊,有病看病没病滚蛋之类的言语。作为常期观战村妇对骂的忠实听众,自身实践起来,不敢说深得精髓,略知皮毛的话还是评得上的。

刘现也没在意苦尽的打趣,任凭其自我陶醉的找面子行为,他此刻关注的点儿也不在这上面,摩挲着手中的念珠,好奇的问道:“你说那户人家姓姚?主上还是宫中的御医?”

苦尽想也没想的说道,“都是那小子胡诌的,和我们吹嘘自己家医术高明,随便编了个来头就能喘上了,我们不好薄了他的面子,只好顺着他走了。”

苦尽一脸看傻子的眼神补了一句,“莫不是你真当真了吧?”

刘现轻笑置之,“那倒没有,就是好奇罢了,那你晓不晓得他爷爷叫什么名字?”

苦尽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憨态尽显,不遮不掩的说道:“叫姚鸿钧。”

这挠头的动作是苦尽才学的,主要下不了床那两天百无聊赖时看过的一本江湖演义,上面所述一个极度聪明的人喜欢通过挠头装傻来掩饰自己的头脑。挠头是一个说谎时的掩饰内心的下意识动作,亦或是尴尬时的不知所措。苦尽自知学不了其精髓,使得这副作态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不过这两天挠头挠惯了,也变成了习惯性的动作,下意识的就伸手挠头。

听到苦尽说的那名医生叫姚鸿钧的时候少年眉头皱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二人,三人目光对视,皆是很有默契的同时点头。

这画面落在苦尽眼中,他是彻底的搞不懂了,还打起了暗号?自然捉摸不透他们之间的无声交流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懒得费心去过问。现下,就只用担心回家用点野味招呼好这三个冤大头,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后便赶紧把人打发走,祈祷以后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看见锦衣少年一直把玩着一串珠子不说话,模样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苦尽问了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看你们的打扮就晓得你们是富贵人家,怎么想到来我们这边,米不饱腹水不养人的,收山货找野味儿?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

刘现听道苦尽的问题,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回答道,“走得是挺远的,中梁你知道吧?我们就从那边来的,和你猜的差不太多,是为了寻一些山货,这不还没门路嘛。主要还是见识了你们这边的民风,让我有些忐忑。”

苦尽听后也是作出明白了的状态,打着哈哈说道,“其实你见到的也只能说是个别,我们村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还算是淳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个地方没有一两颗老鼠屎?就比如你先前在医馆遇到的那小子就是。至于其它村民,若他们那儿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明码标价先,不管谈得拢或是谈不拢,也大可放心,不会敲竹杠的,老话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刘现眉头一挑,也没在意后面的话,饶头兴致的看着苦尽说道,“怎的?听你话的意思,与那小子有过场?”

苦尽心中暗笑不已,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得有些愤懑,张口就来,“可不是,看见我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了吗?那孙子下手可黑了。”

刘现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说,不好过多的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随即借机转移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想着和那棵银杏树下的老乞丐有交集的?。”

听到少年的问话苦尽下意识的提防起来,这刚到村子就打听这个干嘛,难不成白老头儿那儿有什么能让眼前一行人惦念的宝贝?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有什么交集?

看到不搭话且眉头紧锁的苦尽,少年意识到了自己的的唐突,随即补充道,“别瞎想,刚刚在那边饮茶的时候眼见了其落魄,终归是心起了善念,想着接济一下,可没想那人脾气挺臭,还损我拿着几个臭钱乱砸人。我是看你能和他说上话,想着改明儿我给你钱你给他捎点酒水吃食,买点防潮的被褥什么的,我也算是行得一桩小善事了。”

苦尽听完这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后也没在先前的想法上细究,摇了摇头道,“那老头别人都称呼他白老妖,我算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具体也不清楚为什么叫他白老妖。听茶摊掌柜的说,他自称白头翁,联系起来也能算个说法,至于老妖一词就不得而知了。和他打交道也是因为见他可怜,大冬天的屋里都冻何况外边,茶摊掌柜的让他进屋他也不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给他找了些干草铺着打底,给他捎过两碗狗肉,后来慢慢的就有了交集。”

说道这里苦尽像是想到什么,感同身受的说道,“那老头儿脾气是挺臭,给他被子还不肯,你要说买被褥什么的还是别了,即使拿过去也给你扔了,弄点吃的到还可以。”

说到这些苦尽已经觉得足够完善了,至于和老头儿之间以物易物那些事就懒得絮叨了,犯不着说道太详细,这些还是看在那二两银子的面子上才多絮叨两句。

见刘现听了后半天不作声以为他又想事情去了,苦尽也没再继续叨叨,意识到自己今天说的话是多了些,酒鬼老头儿常说言多必失,看来自己还是得适应少说话的那种状态。主要是平时也没个人能和他说上这些,免不得一聊就聊个不停,加上在床上那几天给憋的有些难受。

一行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刘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胸中积闷呼之而出,砸吧了一下嘴,想着还是先忙着把正事儿做了。这次回去,不管老头儿怎么交代的,都得把这件事汇报给父亲,到时候任打任骂都得挨着就行了,实在是见不得老祖再吃这种苦头了。

离着村子越来越远,走了也有好一段路程了,也没问苦尽还要走多久,想到临了是老爷子说的话,他朝着苦尽问道,“你知不知道村尾有户人家,追山打野是把好手的那种?”

面对刘现突如其来的疑问,苦尽除了自己家实在是想不到村尾还有那户人家在这方面能赶得上他,再说了,村尾除了他家还有刚搬到那边的老道士,真没有几户人家了。

一脸疑问的看向少年,“你说的不能是我家吧?”

刘现也有些蒙圈,撇了一眼苦尽的瘸脚,不置可否道:“你这样?能算吗?”

看见锦衣少年的一脸嫌弃,苦尽不以为然讥讽道,“谁说进山得靠脚跑?上村子里边打听打听,除了我苦尽,谁敢说能在山里摸爬滚打待上半月还能满载而归的?只要是我寻不到的东西就没人敢说他找得到。”

苦尽的一番自吹自擂不仅没有打消少年的顾虑,反而是又平添了一分不可信因素,这他娘的拍着胸脯说大话的基本上都和靠谱俩字沾不着边儿。

看见少年还是露出一副斜眼笑的姿态,苦尽有点闷气,大手一挥说道:“说吧,要找什么稀罕物件儿?!”

他晓得不拿出点态度是捞不着钱了,这起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主儿,之前产生的错觉全是因为在算命摊上被这人的出手阔绰给迷了眼。他也不是个不明所以的傻子,这些人能大老远的从中梁跑到这边肯定目的就不存在简单。

时至现在也清楚这趟活儿不怎么好接,只是一向好赌又自觉颇具赌运的苦尽自然不肯信邪,活人能让尿憋死?只要是进了山,到时候就算是找不到东西,那银子也是得照算的。

打着心里的小算盘,就等着少年开口了,这样也能顺理成章的提一提报酬的事,那损失的八两银子还不得翻一翻?

没等苦尽算盘打完,刘现随即轻蔑一笑,接下来的话让苦尽觉得到嘴的肉就要飞。

“算了,我还是另寻他法了。”

落了空的苦尽也不气馁,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想着再争取争取,开口说道:“即便是要找其他人,也没有我熟路,不妨说说看你要找什么?搞不好我家就有,也免得你再去寻了。”

看着一脸真挚模样的苦尽,少年还是稍有动容,思量片刻后说,“九叶参。”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立马让苦尽哑了口,就晓得这银子不他娘的好挣。

“就说了我再另外想办法,说你不行你还不信,咦?怎么不说话了?算了,我也没说一定弄到手,你别多想,那东西...”

没等少年说完,苦尽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晓得一个地方,应该跑不掉...”

少年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没等他开口继续多说什么,苦尽就伸出一只手掌缓缓说道,“进山一天五两银子,若是寻到你要的东西,那就得多加二十两银子,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明天咱就进山,要是不信我也没关系,还是那句话,去村里找找谁能接这活儿。就算是有人黑着心想吃你进山的一点银子,那浪费的也是你的光阴,我倒是无所谓,少挣点钱罢了,只怕到时候是你后悔而已。”

说完不等少年回应,杵着拐杖脚下步子快了些,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这下锦衣少反而像是吃了杆定心秤,实在也是没了办法,人生地不熟的,找别人也是找,何不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并不算太反感的少年,心想终归要试一试的。

望着少年的背影大声道;“成交!”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苦尽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像极了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书上说,風雨文学,在他看来,全然不是。

应是山中自有闲人逸,山中自有金满地

虎豹蛇蝎亦然吃人,反之,人亦可以寝其皮,吮其骨,食其肉,本性使然、适者而生,皆是为了果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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