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槊

《舞槊》

第十八章 蝉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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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尽家中吃完饭天色已经擦黑了,刘现也确实觉得自己这二两银子花的值,饭桌上没少下筷子,甚至比在中梁那边最好的酒楼做得菜还要合口些,也可能是这一途奔波下来风餐露宿的没有踏踏实实的吃过顿饭。

饭后,苦尽经过他奶奶的招呼,不怎么情愿的送三人一道,路过老道门口,看见酒鬼老头儿和那老道士正在推杯换盏,心中免不得些许不快。

一旁的刘现恰巧看见不经意间皱了皱眉的苦尽,不明所以,开始没话找话;打了个饱嗝儿,颇为满意的说道道,“饭菜确实合口,二两银子花得值。”

苦尽轻蔑一笑,终归是好日子过多了,吃顿野味儿花了二两银子就觉得值?恐怕这位爷都不晓得二两银子能换多少山货野味了?不过转念一想到也能理解,估计这些人都是那种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难免吃上一顿就会觉得稀罕。

“家中就你和你奶奶?”眼见苦尽只是轻蔑一笑并不搭话,刘现哪里不知自己口中所谓的二两银子花的值,估计也不算很值。不过他一向不习惯在钱财上面斤斤计较嚼舌根,无论是在中梁家乡那边,还是沿途这一路来,所有的买卖,只让卖家尽管开口就是了。

闻言,苦尽瞥了一眼手握念珠的锦衣少年,眉头轻皱,有些不识趣的说道:“关你何事?”

少年哑口无言...

苦尽的官话说得不算好,按照霍汝城形容姚阿尧的话来说,就是说话时都带有一股子泥味,听起来甚为绕耳。像他们这些上过学塾的还好一些,村里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这辈子都没走出过十万大山,更不晓得什么是官话。

所以先前怪不得就一直看见锦衣少年在笑,一直没搞懂他在笑些什么,一张口说话他就笑,思量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问题出在这上面。

苦尽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不受待见,不仅面厚心黑,还他娘记仇,一点小事能记几年,等得罪过他的人都把事情给抛之脑后没了印象,他可不会存在有不记得的情况,在这方面的记忆力他自认为好得出奇,投桃报李的道理学到了骨子里。且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制造一场意外;往别人家门口拉屎撒尿这种事已是常态,严重点就是往别家刚插秧的田土里撒遍石灰粉,可谓是个无恶不作心胸狭隘到睚眦必报的小人。

此刻心中还在筹谋着明天进了山怎么着才能能让这个年纪公子哥出点丑态,以便新仇旧恨一起算,实在是退一步越想越气,这一口气不吐出来,莫不然他自认为都配不上‘刁民’这顶高帽。

“行了,就到这儿了。”走了大概有一里地,苦尽回头看向家的方向,只能见到不算清晰一个的光点,便也驻足不前,开口说道。

“不再送送?”锦衣少年似乎是又听见了苦尽的一腔算不得标准的官话,脸上再度浮现一抹笑意。

“告辞!”

苦尽倒头就走,又看见那副让他意难平的可恨嘴脸,甚至懒得多说一句废话。

少年看着苦尽的背影,喊道:“明天何时进山,在哪儿聚头?”

只见那人头也没回,语气颇为不耐烦的答道:“辰时三刻,就在这里回合,过期不候。”

锦衣少年嘴角再次浮现一丝笑意,只手摩挲着念珠,今日这顿晚餐,吃得实在是惬意,回身与另外二人齐肩并行。

走了有一段,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开口言道,“秦叔,我们此行的目的就但是为了那一株只听过没见过的九叶人参?”

对于刘现突兀的问题,被称作秦叔的中年男子面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思量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解道:“公子的意思是?”

少年嘴角上扬,不过眼神闪过一丝冷冽,脚下步子慢了些,问道:“给父亲诊病开方子的那个郎中,是不是也姓姚?”

话音落地,不等中年男子开口,行于少年另一侧平时话较少的老者眯着眼答道,“姚东壁。”

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些东西的刘现,此刻脑中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有些没由头的又问道:“今日在村子里府邸上见到的那个小郎中,与那姚东壁眉眼是不是有些相似?”

缓过神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来没往那方面想,不过现经公子一提醒,再仔细一作比较,果真有几分相似。”

“回去到册库查查那姚东壁,先前没听说过他户籍是西弋这边的嘛?也可能是我平时也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不过查一查总归是好的,就当检阅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行。”

自号刘现的锦衣少年说完随即眉头一展,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把玩着手中念珠,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既然来了,明天无论如何也是要进山一趟的,到时若是寻得了那株野参便是皆大欢喜;要是寻不着,那也没办法,早些打道回府,我怕时间拖长了家中会生变故,那些本来属于我的东西,恐怕也都不属于我了。”

说到后面,才舒展开的眉目间又浮现出一抹说不出来的神色,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至于老祖,就且随他吧...”

那常期眯着眼的老者兀的睁开了眼,语气平缓,不过听上去略有几分冷意:“属于公子的那就是公子的,谁也不能碰,若是管不住自己想要试试看的...呵。”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听见的人都知道老者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少年哪会不知眼前人想说什么,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不合时宜的朝老者拱了拱手,语气谦和道:“这些年,黄老废心了,一路上忍不住有埋怨,还请黄老不必放在心上,当是我的无心之言。”

被称作黄老的老者得见少年拱手躬身,眼皮子轻跳了一下,连忙躬身回礼,“公子这番,可就折了老朽的寿了。所做的,皆是顺天意行事而已,如此来说就更加不敢妄言自己费心劳力了,何况在公子这边做事,半点不违心。”

听完老者一番话,少年只是浅笑,没了下文。

一路无话,趁着月色找到了商队那边,安营在村头一片空地之上。大部分都已经歇息了,商队老板也没有等待三人的意思,估计是以物置物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打交道还是费力,没见其人估计也是睡下了。

这个马帮是三人在途中遇到的,聊了聊发现目的地相同,就想着搭个伴同行,一路上能多个照应。

那商队老板也算是厚道,不仅把马喂了栓好,还专门给他们留了个背风的位置。

中年男子背靠在马车上守夜,回到这边后就不见被称作黄老的老者。

刘现倒在马车里歇息,本就不算宽敞的地方翻身都吃力,闭眼无眠,想到那个自称苦尽的少年,本来是没想着能有交集的,一举一动回想起来,还挺有趣。再有就是医馆内那个少年,说相思可解,方子都给口述出来了,砒霜加上童子尿;由此可见,撩人心扉的相思之苦在明眼人看来着实能恶心死人。

再就是蜗居在茶摊的那个老者,心心念念的人如今见到了也没有声泪俱下叹上一句寻你寻得好辛苦,只怕是叶黄花落,逢春不是春,睹人还思人。

马车中的少年听着四周虫啼蝉鸣,心想这边的光景和家乡还是有不同的,这才几月天就有了蛙与蝉,估摸着算是十万大山多生灵吧。

耳闻着此间最动听的声乐,睡意渐浓,呼吸绵长便是沉沉睡去,梦中在村内那青石板路上,一人一狗与老道动作同步比划着手中竹仗,蜗居茶摊那位脾气不小的老人终于站起了身子,正与他挥手作别。

睡梦中的少年呓语道:“此去山高水长且路远,不再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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