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带状的宽钢条在外表面缚住这幢庞然大物，远远望去，就像一头史前巨鸟的巢穴砌筑在地面。

BJ，鸟巢体育馆，曾经的两届奥运会举办地。而如今，就像是许多城市的大型体育场一样，随着集中式田径赛事的没落，这里被改建成了空铁港。

一架空铁舰正在进港。

通往近地空间的缆线闪烁着航标灯。每200米一盏，现在从空到地依次点亮。一架扁椭圆状的飞舰正在通过离地8000米处的减速带。空铁港的地面灯火通明，白色的起落架张开怀抱，缓缓托住从天而降的巨碟。

小明坐在一家小吃店的室外，十一月的夜晚有些微凉。从这个位置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空铁港的出口，出口上方的投影巨屏正在播放视频。

一只全身黑色的渡鸦出现在屏幕上。“这是莫奈，”屏幕上显示文字，“有史以来第一只拥有和人类同等智力的鸟类。”

小明抬头注视屏幕，那双漆黑的翅膀逐渐变大，占据了整个画面，然后切换到火星望远镜的图像。镜头拉远，直到望远镜和它背后的巨大火星，都变成深邃星空中的一个小点。“火—月望远镜己通过升级，”屏幕显示，“今后人类将会看到更清晰的宇宙深空。”

“先生，您的麻辣鱼。”一个甜腻的电子音传来，小明回转身。一位妙龄女郎端出一盘菜肴放在桌上。

“小琦，来一瓶啤酒一听可乐。”作为一名较老版本的服务型仿生者，小琦戴一顶帆布鸭舌帽，帽沿露出的红色假发略显老气，口红也抺得很随便，左胸下的白衬衣还沾着一些油腻，这老板对仿生者员工可不太讲究。小明拿起吸管在盘子里吸了一口，一股麻辣味涌入喉头，老板的鱼做得倒是不错。

鸟巢前的人渐渐多起来，对面的屏幕上显示出月球上的环形山。场景拉近，有一道弧形的人造建筑，已经在环形山上搭建起来，这大概就是刚才介绍的量子基地。

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聚集在空铁站口。小明突然发现这些人并非空铁乘客，他们举着牌子和标语，上面写着“还我权利”，“禁止阉割”等字样，这是反对生存法的游行队伍。

从广场的游行者里跌跌撞撞出来一个瘦高个，脚步踉跄走到小明桌前，扶住桌边咳嗽起来，猛地一口鲜血吐在桌面上，黑红色的血渍散发出恶臭。

瘦高个一张脸涨成猪肝也似的颜色，两根骨柴棒儿细的手臂撑住桌沿，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小明。小琦正拎着啤酒和可乐出来，走向这边。瘦高个喘息稍平，冷不防立起身来，拽住小琦的手就往外拉，小琦立足不稳，饮料掉在地上，酒瓶碎开，白沫流淌出来。

“嘿，你干什么！”小明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小琦。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先生，我再给你去拿一瓶。”小琦朝小明弯腰致歉。

“喂，一边去。”人群里又出来一个壮汉，挤开小明，小琦刚走回人行道，却被壮汉拽回路上，伸出大手一把撕开小琦胸前油腻腻的衬衣，瘦高个乘机打开地上的可乐盖，把嘭着气的可乐浇在小琦的胸前。

“哈哈，看看这个机器妞，”壮汉拍了拍小琦的后脑，“塑料假胸还冒着泡呢。”

瘦高个也哈哈怪笑起来，一脚踹到小琦的腰间把她踢倒在地。

“小心地上，有玻璃碎渣，”小琦提醒二人，“别踩到了。”

壮汉拉住小琦的手臂，往游行队伍中间拖去。

小明赶上前去，却被人从身后拉住，回头一看，是小吃店的老板。

老板朝他摇摇头，拉他往店里走。

“小琦被带走了，”小明说，“你不要啦？”

老板望了望小琦，她已经被拽到了马路中央，那里还堆着一辆黑色汽车和几个别的型号的仿生者。老板叹了口气：“她也旧了。”

小明的腕表发出震动和荧光，小明甩甩左臂抬到胸前，约翰的头像显现出来：“小明吗，我落地了，出口堵住了，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有游行，车开不过来了，”小明说，“我到出口接你吧。”

“帮我找家酒吧，空间站上可闷死了。”约翰说。

“没问题。”小明挂断电话，马路中央，游行者们把小琦和其他仿生者们塞进了汽车，有人爬上车盖，拿塑料桶往汽车上泼洒液体。

火烧起来了，空铁港的航标灯熄灭了，白色的起落架藏匿到黑暗中。首先点燃的是小琦的鸭舌帽，那团暖红色的火焰仿佛是她飘动的头发，映照出她白皙的面庞。她在车窗里探出头来，朝小明这边看来，嘴里喃喃说了句什么。

火苗蔓延开来，整个车子都被烧着了，车厢里的仿生者们各觅座位，端端正正在座位上坐好，任凭火焰吞噬了他们。突然，汽车的四扇车门朝外弹开，汽车音响发出电子音：“火灾报警，请尽快撤离，车上人员注意，请尽快撤离。”

游行的人群欢呼起来。

“车上人员注意，请尽快撤离。”

“车上人员注意，请尽快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