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一家第1部保卫黄河

《四海一家第1部保卫黄河》

第54章窦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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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吃过饭,回到府衙时,徐琰等人已经散去,众人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到了第二日清晨,早有马车等在府衙门口,赵孟頫独自上了马车,马车沿西湖北岸向西,然后沿杨公堤折向南,朝九溪烟树方向而去。

马车走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过了满陇桂雨,再行一段,就到了九溪烟树一处宅院停下。

这处宅院在半山坡上,占地十余亩,格局相当讲究,正是严忠济在杭州的宅邸。

赵孟頫下车,递上拜帖,有差役传进去,不一会儿功夫,大门打开,只见窦师爷迎了出来,一见赵孟頫,格外亲切,拱手道:“赵大人请,严候已在等您了。”

随着窦师爷,进了府门,但并未在正厅停留,而是穿过花园,直接被带到了书房。

严忠济正在书房西侧暖阁读书,见赵孟頫到来,并未起身,但态度十分亲切:“哎呀,子昂,这么早就到啦,我还以为你得过了晌午呢,快坐,快坐。”

赵孟頫施礼道:“严候召见,岂敢来迟。”

严忠济朗声笑道:“哈哈,子昂客气了……看茶!”

赵孟頫谢了,在下手一把椅子坐了。

严忠济并未马上问他公事,而是很兴致勃勃问道:“子昂最近在读什么书啊?”

赵孟頫道:“一路南下,也没得消停,哪有时间读书,也就是偶尔翻翻四书五经,算是‘学而时习之[a1]’吧。”

严忠济道:“嗯,手不释卷,总会开卷有益。正所谓‘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a2]’,子昂堪称国士,也是名副其实。”

赵孟頫忙谦让道:“严候过奖了,在下哪里敢称国士二字?不知严候在读什么书呢?”

严忠济道:“我自小是武人世家,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读读兵书。”说着把书合上,翻过来给赵孟頫看封面,原来是一本《孙子兵法》。

赵孟頫笑道:“原来严候也是‘学而时习之’啊。”

严忠济也笑道:“对对对,咱们都是‘学而时习之’。”

这是丫鬟上来布茶,见丫鬟出去,严忠济道:“孙子云:‘知胜有五[a3]’,第一条便是‘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子昂此次前来,可是想好了是否可以一战?”

赵孟頫道:“严候所言极是,然‘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此次南来,原本为的就是全,不是破。”

严忠济道:“依我看来,你更像是背水一战了,所谓‘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而你此次南来,怕是挂地,‘可以往,难以返[a4]’,不知你打算怎样个全法呢?”

赵孟頫道:“所谓‘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a5]’,我若是没想好对策就南来,那就已经败了。”

严忠济笑道:“子昂如此成竹在胸,可否请教一二啊?”

赵孟頫道:“昨日严候问我如何向丞相交差,只因当时人多眼杂,我不便回答,其实答案早就有了。”

严忠济道:“说来听听。”

赵孟頫道:“其实很简单,我就没打算回去交差。”

严忠济道:“我没太明白啊。”

赵孟頫道:“所谓‘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而第一条就是‘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丞相桑哥犯的就是这条。”

严忠济皱眉道:“愿闻其详。”

赵孟頫道:“他现在只为收敛钱财,却不知天下财政,亦不知百姓疾苦,只凭一己好恶,便要强推钞法。岂不是‘糜军’?”

严忠济道:“你说他不知百姓疾苦,或许如此,但他可是色目人,最善理财,蒙古王公的钱财都教给他们色目人打理,如何能不知天下财政呢?”

赵孟頫道:“色目人理财,是商贾所为,只管获利,可以不问出处。但天下财政不同,敛天下之财,不可高过民力,如今四两的包银,已经是民力的极限,倘若再想多取,就算是用尽严刑峻法,也无处可取了。”

严忠济点头称是:“嗯,竭泽而渔,不仅无利可图,还会引火烧身。”

赵孟頫继续说道:“商贾所为,无非放贷收息,是先有放,而后有利。但推钞法是无论人头,知与不知,一概执行,倘若各级官员不能如臂指使,则钞法不过一纸空文。这就是财政与商贾之别。”

严忠济听得连连点头:“子昂字句珠玑,果然是见地不凡。”

赵孟頫道:“严候夸奖了。”

严忠济又问道:“可你回去之后,总得有个交代,难道不怕桑哥借此问你个办事不利么?”

赵孟頫笑道:“不错,他就是打的这个算盘。可是,他顶多也就是问我个办事不利了吧……”

严忠济将信将疑,但还是拱手道:“子昂这是要学冯谖客孟尝君‘市义’啊,严某佩服。”随即又问道:“可你不会一点儿后手都不留吧?”

赵孟頫道:“严候刚才都说了,我是学冯谖客孟尝君‘市义’,这本身不就是后手么?”

严忠济试探地缓缓道:“你说的是大汗?”

赵孟頫点头道:“对,大汗对于推行钞法,原本也是在两可之间,只不过蒙人未必能权衡清楚,但大汗却可以静观其变:若钞法推行成功,能他自然坐享红利,多收钱财;若钞法失败,他自然也可废了钞法,收买人心。”

严忠济苦笑道:“是啊,大汗总是能从中取便,左右逢源。”

赵孟頫也试探问道:“恕我直言,若是真的来个强推钞法的按察使,严候将如何应付?”

严忠济见赵孟頫刚刚的回答算是推心置腹,况且也有徐琰给他交了底数,沉吟片刻后答道:“实不相瞒,我也无甚妙计,无非就一个‘拖’字诀而已啊。”

说罢,二人都哑然失笑。

赵孟頫半玩笑道:“这个拖字诀,真是天下官场第一要诀,凡无法可办之时,皆是如此。而且最具榜样,你若一拖,下面各级衙役,就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下,气氛融洽了许多,严忠济道:“可不,这拖字诀,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今我要拖,他们学我正好;可哪天我不想让他们拖,他们也会拿这招对付我,我也是难受的紧啊。”

赵孟頫道:“还好,严候如今没什么着急的事由。”

严忠济道:“到这江浙,真就是个闲差,确实没什么操心的事情,不比东平啊……哎……”

赵孟頫道:“严候经营东平,已历三代,当比孙权经营江东不差了,何故叹息呢?”

严忠济道:“人都说严氏乃四大世候之一,而且大汗一度将我置于达鲁花赤之上,已属前所未有,但其实,大汗一直对我们心存疑虑,更一直对汉人打压,尤其是楚州的李璮之乱以后,那是时刻提防,不放心得很呐。”

赵孟頫点点头,并未说话。

严忠济接着说:“而且蒙人用兵,都先用汉军,后用蒙军,消耗也是极大。远的不说,就说近几年吧,前年是征越南,去年库页岛用兵,今年先是征缅甸,然后又要渡海远征日本,几个汉人的万户,都得出人出钱。我看这蒙古人,大约是朝廷只要在一天,战事就一定不会停了。”

赵孟頫道:“他们游牧出身,只怕是难改了。”

两人又扯了一阵子蒙汉官员之见的各种龃ju龉yu,严忠济又问道:“子昂,那你打算在江南要呆多久?”

赵孟頫道:“这个还没定,只要没有朝廷调遣,但肯定不会很快回去。”

严忠济笑道:“嗯,怎么也得装装样子。”

赵孟頫道:“装样子倒在其次,我得找找证据呢。”

严忠济不解道:“证据?什么证据?”

赵孟頫狡黠一笑道:“证明钞法不得人心的证据啊。”

严忠济听了也哈哈大笑:“行,有你的,桑哥算是安排对了人了。”

赵孟頫道:“哎,他也是自作聪明,想让汉人内斗,特意让严候在这里等我,倘若真是安排个听不懂道理的达鲁花赤,我还真不大好办呢。”

严忠济道:“虽说如此,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别的不说,行御史台那边说不定就会咬住不放。”

赵孟頫道:“嗯,到按察司报道的第一天,行御史台的治书章闾就过来了,看来是急得很呐。”

严忠济道:“桑哥能派你来,想必他也能派其他人来,明里暗里都会盯得很近。既然是让你来督办,若总来我这里,又没有结果,消息传回大都,怕是会被动,徐子方也不方便随时过来。”

赵孟頫道:“严候所言极是,当安排方便之人联络。”

严忠济道:“嗯,平时若有消息,我会安排窦师爷与你们联络。”

二人商议已定,严忠济便唤来窦师爷,吩咐一二,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赵大人久坐了,就由窦师爷代我送客吧。”

赵孟頫说声“严候留步”,便与窦师爷往外走。

◇◆◇本章注释◇◆◇

[a1]学而时习之。见《论语·学而》。

[a2]无恒产而有恒心,惟士为能。见《孟子·梁惠王·上》。

[a3]《孙子兵法·谋攻篇》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a4]《孙子兵法·地形篇》孙子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可以往,难以返,曰挂。

[a5]《孙子兵法·形篇》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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