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实在不想与自己说话，还吃了闭门羹，艾莉莎也不好多加追问，只得返回。
她垂着眼纠结，自然没有发觉不远处的一处房屋边上，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正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切。
夜黑风高，还下着小雨，把本就清雅的月辉打得零零散散，在黑暗里艰难漂浮。凉风习习，把血族身上特有的幽然香气打碎，是以花九并不担心工于搜查的诺菲勒氏的人会凭嗅觉或视觉就发现自己。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失态，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总是含笑的眉眼，修长的手指在胳膊上缓缓敲着，唇角微扬。
玛格雷塔？
有意思。
回到石头屋内，布鲁尼听到门外的动静，迅速打开门：“怎么样？她的家人怎么说？”
“接受良好，但很有些奇怪。”艾莉莎一把推开拦在门口的布鲁尼，“让开！没看见下着雨呢吗！让我进去！”
“哦哦。”布鲁尼立刻让开，再小心地关上门，伺候着她脱下斗篷，殷殷切切地问，“哪里奇怪？”
“他们好像认识巫族的人。”
“巫族？”布鲁尼愣住了，“是这里盛传的女巫还是蒙德罗拉的……”
“蒙德罗拉的巫族，我认为是的。”艾莉莎心里也不太确定，“她的回答模棱两可，还不等我细问就关门了。”
布鲁尼也跟着她皱起眉：“他们一家人怎么会认识蒙德罗拉的巫族？难不成他们家有什么非同寻常的背景？”
“如果又很大的背景，那母女俩应该也不会蜗居在这个小乡镇里。”艾莉莎把水淋淋的斗篷挂起来，“你能吹干它吗？”
布鲁尼诚恳道：“姐，我是迈卡维氏，我不是辛摩尔氏。”
“那行吧。”艾莉莎心烦意乱地坐下来，实在坐不住，又站起来转圈，“哎！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血袋就是巫族偷的？”
布鲁尼先是不明所以，后才后知后觉地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测：“巫族偷了我们的血袋，这样我们由于族里的规定，不能擅自吸食人类的血，而牲畜的鲜血并没有多少价值，我们喝了之后也不抵什么大用。久而久之我们就会严重缺水，没有能力独自返回蒙德罗拉，从而被迫滞留地球，这对于血族而言则是一桩不小的丑闻……”
“而这桩丑闻爆出的话，我们会被族里收拾不说，血族对外的名声也会以降再降，加上天使这个搅屎棍从中作梗……”艾莉莎越说越气，一拍桌子，“他娘的这天使族和巫族就是一丘之貉！”
“嘘！”布鲁尼赶忙噤声，“你小声点儿啊！万一真是巫族干的，那他们大概率就还在这附近。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背后这么说话，回去后他们还能更夸张地编排！”
“听！有种就编排啊！老子怕他们啊？！”艾莉莎说得是挺有气势，就是音量降了好几个度。
明知道这中间肯定是有蒙德罗拉的人插手，但真的知道了还是会让人感到很恼火。
其实按照人类年龄来算，布鲁尼已经耄耋了，艾莉莎更是已经古来稀了，但这个年龄在血族里头连成年都没有，充其量就是个品学兼优、提前下放历练的三好学生而已。
顺其自然，这两人除了年龄，心智不见得就比寻常十七八岁的人类少年高到哪里去。浓郁的心情什么的更是可以直接写在脸上。
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对瞪了半天，最后艾莉莎叹口气：“这帮狗东西，就是瞧准了我们不敢把他们供出来。”
布鲁尼点点头，满脸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悲壮。
“那我们回去估计还得想办法把这迟到的一周给糊弄过去，啧……”艾莉莎颇有些烦躁，“你，有什么充分的理由没有？”
布鲁尼立刻摇头。
艾莉莎气急败坏：“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你这个裹不清楚事儿的一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人被她吼了还垂着脑袋不吭气，艾莉莎怒火更甚，恶狠狠的剜他一眼。
见局势要往职场暴力上面靠拢，某血族族长和某血族亲王弱弱地挪开，悄么兮兮地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钻了出去。
像这种职场欺凌什么的，他们可没心思看这些。横竖血族都是一家人，俩孩子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着也打不坏。
“花九呢？”飞出去之后，两只高贵的蝙蝠停在屋檐下，其中金色眼睛的蝙蝠问。
蓝眼睛蝙蝠四处嗅嗅：“还在布兰妮家附近。”
“去看看去。”听到身后的石头屋内传来艾莉莎中气十足的骂骂咧咧和踹凳子跺脚的声音，洛依头都大了两圈，急迫地想要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另一边，母女俩关门后没有多久，花九边如一阵黑风般袭来，悄无声息地用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锈迹斑斑的小别针，三下五除二打开了门，闪了进去。
也许是为了剩灯钱，屋内黑漆漆一片，这对于花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卡帕多西亚本就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在他看来开不开灯并没有多大区别。
寻着那崭新的、鲜活的迈卡维氏的气息，他轻巧地避过黑暗中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障碍物，径直走到一扇门前。
那扇门没有关紧，里面仍旧没有油灯，但接着窗外隐约的雨光，至少在人类看来不是一片漆黑。
缓缓将门推开一条缝，花九静静地靠在门边，一侧眼睛往进去，正好和靠在床头的布兰妮对上了视线。
溜进别人家偷窥还被发现，换做被人可能早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忙不迭地跑路。然而花九是个妙人，不仅不慌不乱，还很“有礼貌”地冲布兰妮眨眨眼睛，权当打招呼了。
布兰妮不认识他，但感受到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属于血族的体香，下意识觉得亲切，便也没有害怕，反而很冷静，甚至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不甚显眼的微笑。
布兰妮的母亲玛格雷塔仍旧是人类的肉眼，在她眼里根本看不出黑暗的门缝后藏了一个陌生人，也看不出来布兰妮其实醒着。
只当是布兰妮靠在床头休息，她无声地坐在旁边，把布鲁尼的那件斗篷叠了再叠，花九觉得都快被她盘包浆了。
斗篷上沾着雨水，摸起来凉丝丝的，右边胸口处有一处凸起，放在窗户下看，是一个类似于胸针的东西，但是是缝在斗篷上的，应该是那个什么血族那个氏的标记。
上面的字她不认识，图案也画得颇有后现代风格，接着室外的微光，玛格雷塔只能勉强认出来这是一枚戒指。至于为什么要用戒指当作标记，她就不知道了。
她眼里泛着同室外秋雨一样的微光。
折腾了半宿，艾莉莎终于放过了可怜的布鲁尼。
这回不用担惊受怕了，今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之后，明个儿直接上路，赶紧回去，或许还能少一点惩罚。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也许血族这个种族的诞生真的有违天意。翌日清晨，刚睡了不久的艾莉莎迷迷糊糊地翻个身，还沉浸在美好的梦中跟一帮美人儿流连忘返，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就毫不客气地把她从温柔乡里提溜了出来。
蒙德罗拉人口并不算密集，她常年居住的琼斯顿更是群英荟萃，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干或者脑抽了在一大早上扰人清梦。威森施泰的人口更少，再吵也吵不到哪里去，在睡梦中被人吵醒还是艾莉莎一生中第一次。
知道的她是被人吵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外面突然涌入了一千只大白鹅，吱哇乱叫地恨不得把亲爱的黄土地都掀起来。
“怎么了这是……”睡在旁边那张床上的布鲁尼眯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嘟囔着。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威森施泰这么多人？”实在被吵得睡不了，艾莉莎愤愤地坐起来，那帽子把头发团成一团塞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一群群的镇民高声讨论着什么，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隐约听到“玛格雷塔”“布兰妮”什么的，艾莉莎直觉有些不对劲，便探身拉住经过窗户的一个男人，压低了嗓子问：“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正着急，有些不耐烦地说：“村头布兰妮那个小姑娘死了！”
说完，男人便甩开她的手，慌慌张张地往那边赶，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
因为他赶时间，没有注意问他话的人长什么样，没化妆的艾莉莎还是有些阴柔的，一眼就能识破。
而艾莉莎也在他这一句话之后，变了脸色。
死了？
不是刚初拥的吗？怎么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