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

《寒山纪》

第 187 章 且问

上一章 本书简介 下一章

“……天字一千七百七十三格。”

一团幽幽的光火向上飘浮,照亮无数书格后在中间停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书格外的纸符封着的已从中裂开。格子里放着一本古旧的书,封面残破不堪,连字迹都模糊不清。

华晟小心翼翼取出那本书递给身后人:“就是它了。”

景澜接过书却没有马上翻看:“她还说了别的话没有?”

“她取下这本书随便看了几页就走了,”华晟说道,“我不懂她为何不将书一起带走,仍放在此处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回来看?”

景澜不置可否,道:“这书你看了吗,里头都写了些什么?”

华晟本想叫小童搬两把椅子过来,回头一看,小童早就跑得连影子也没了。他心知小童是怕又被折腾,只好这么站着说话:“四百年前,此店店主名叫许君菡,她生平痴迷金石,是故游历四方寻找残碑断壁,只为拓印其上的石刻。她将一路所见风土人情与奇闻异事编撰成书,便是流传后世的那本游记八方见闻录。此书原因有三册,但许君菡只整理了上中两册,到编写下册时,她却就此封笔,把店传给了别人,从此以后消失了。”

景澜垂眸看着扉页上清秀的字迹沉默不语,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发黄的纸张脆如秋叶,上面却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一本无字天书。”华晟感慨道,“若不是前面有许君菡留下的笔迹与私印,恐怕谁也猜不到,这就是她生前最后一本书,那本八方见闻录下册。”

景澜道:“这位殿下活了数千年,所见所闻何其广博。如果我是许君菡,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必然会将她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录下来,就算不是为了留给后人,也应该留书备存。”

华晟听了又去翻了翻那书,道:“我已经仔细看过了,她取出这本书时,上面就是空白一片,毫无字迹。”

“但墨凐已经看完这本书,那就说明这书上的确记有东西。”景澜答道,“许君菡身为符术大家,她既然封书在此,除了兑现当初的承诺,必然另有用意。”

景澜取过书再一次翻到留有许君菡笔迹的那一页,见她颇为潦草地写道:“……世间至味常在山水之间。河川所生青鲋向为芷珩所喜,滋味甚美,殊于常物,佐以紫苏风味更加……”

这话读来稀松平常,看起来仿佛只是许君菡随手所记的一段,后面写了半页青鲋的做法后就此戛然而止。景澜思索片刻道:“或许她也希望有人能看到书里的内容,但因这书上所记不能轻易显露在人前,她把书封存在此处,想来她笃定后人必有办法能看到。”

华晟想了想说:“能从书格里取物的只有店主人,她要留给后人看,也只能是继任的店主了。”

景澜神思敏捷,立刻联想到一件事:“历代店主都是符师,那这里应该留有他们所画的符。”目光再度扫过许君菡留下的那句话,她观察道:“山水,青鲋……水与鲋二字似与其他不同,你看看,它们像不像是符的写法?”

华晟扫过一眼便道:“果真如此,我竟然没想到!许君菡擅山水画,她有一道水符便巧拟做鱼状。因以符入画,她的画作上水光山色栩栩如生,仿佛近在眼前。店中收有她曾画过的画与符,大人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取来。”

他很快捧了个木盒回来,揭开封条取出一张深蓝色的符箓。那符上用朱笔画了只小鱼,颜色已不复鲜亮。景澜将书放在桌上,道:“这就是许君菡留下的符?”

华晟取来一碗清水,道:“请大人将它折一折,拿起来放在书上。”

景澜捏着符纸两端,见华晟将清水缓缓倒在符上,随着水浸湿符纸,纸上的蓝色渐渐褪去,如颜料般聚集到中央。那纸上还未褪尽的绿蓝二色相叠相连,恰如山峦起伏的轮廓;汇聚在中间深蓝色的染料便似一方深潭,将将覆盖住小鱼。

华晟喃喃道:“许前辈不愧是书画双绝的人物,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这哪里像是一道符……”

景澜极有耐心地等着,眼看符上所画的朱砂小鱼越发鲜明,似乎马上就要透纸而出。她微微抬高手腕,但见一滴鲜红慢慢从纸背渗出,落在了书页上。

那红色缓缓沁入纸张,两人不由得屏气凝神,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页。

书页毫无变化,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那纸上的红色都快干了,华晟不安地望着那纸道:“难道不是这么用的?”

景澜不答,再次动了动手,从符上又滴下几滴鲜红,如露水般在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那些痕迹彼此连接,渐渐勾勒出鱼的形状,虽只有一抹浅痕,却尾鳍俱全,显得格外灵动。

不过多时,那尾鱼竟蓦然一动,摇头摆尾地游了起来!

铺展开的书如浅池般方方正正,小鱼在纸上四处游动,虽似空游无依,但鱼尾却摆动时带起点点墨色涟漪。涟漪平静之后,那些字迹就像沉于水底的枯枝落叶,飞快显现出来。

景澜把手上的符放进碗里,目下十行一页页扫过,随着纸上字迹显露,小鱼的颜色却变得越来越淡,她淡淡道:“看来是这本书没错。”

华晟看了看那鱼后低声道:“大人需尽快看完,等到这条鱼身上的朱砂耗尽,这本书只怕又要变成无字天书了。”

“许君菡的符只有一道?”景澜问。

华晟道:“只留了一道,用完就没了。”

景澜想了想抽出碗里的符,趁着上头朱砂没化完放到一旁晾干,轻描淡写道:“没关系,我道侣也是符师,拿回去给她瞧瞧,看能不能仿张一样的。”

这话说的十分嚣张,华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敢问大人,你的道侣是哪位符师,若有这等本领,或许我也听说过……”

“她姓洛,洛阳的洛。”景澜全神贯注,连翻数页后说道,“也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她叫洛元秋,你应当没听过。”

华晟呆滞了片刻:“洛元秋?你说她是你的道侣?!”

景澜察觉他语声有异:“怎么,你们认识?”

“……早知道二叔与那店主不但相识,而且还有这般深的渊源,我也就不必多费一番工夫了。”

顾凊眼皮一跳:“你叫我什么?”

景澜亲手为他斟上热茶,微笑自若道:“我和元秋既是道侣,她的亲长自然也是我的,叫一声二叔总不会错。”

顾凊一时无言,望着茶盏半晌,冷冷说道:“我分明记得上一次你还在我面前叫她师姐,才过了多久,你们这就成道侣了?”

景澜听他言语间分明是不信,却不多做解释,只道:“这我们之间的事,你若是想要插手也需问问元秋答不答应。再说我已经叛出师门了,以后与她不再是同门,自然是能做道侣的。”

从顾凊的表情来看,他十有八九是想破口大骂这是什么门派,门下弟子居然能这么随随便便叛师而去,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他到底眼光毒辣,识人颇深,知道无论是面前的景澜,还是那个只见了一面却毫无尊亲敬长之心的侄女,都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景澜尚且还知道告诉他一句,若是换成了洛元秋,大约根本不会想起还有自己这个二叔存在。

景澜拿起手边书翻过一页,见他一副窝火的模样,轻巧将话题转移:“二叔找到顾况了吗?”

顾凊沉着脸道:“让他侥幸跑了,但我敢说,他一定还在这座城里。”

“多亏了你缠着他,让他无暇分心。”景澜道,“这些日子他不曾来找我了。”

顾凊按着剑道:“你和太史令到底在干什么?你身为司天台台阁,竟能安然坐视城中乱象却不理不问,就不怕到最后弄假成真,让这皇位便宜了别人?”

景澜道:“二叔的意思是让我浑水摸鱼,趁这大好时机自己抢个皇帝自己来当?”

顾凊额头青筋跳了跳:“……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洛元秋说话?!”

景澜目光长留在其中一页上,闻言颇感意外道:“这话今天也有人说过,二叔倒和她所见一致。”

顾凊见她入座后将手边那本破书上的几页翻来覆去地看,疑惑道:“这是什么书,你怎么一直在看?”

看来华晟未将遇见墨凐的事告诉他,景澜心念忽转,掩上书道:“二叔既然受我母亲所托照看我,那在我还未回城之前,应该也和她暗中有过来往。这几日我翻看她生前留下的书信笔札,无意间看到一道从未见过的法术。我拿去请教宴师,他说这是失传已久的禁术……”

顾凊神情陡然变了:“什么禁术?”

他这反应必然洞悉其中内情,景澜不过是为了弄清洛元秋起死回生的原因,还有那玉片的作用是否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故而出此下策诈一诈顾凊。

景澜一字字道:“那道禁术只有一种用途,便是以命换命。前辈若是知晓什么隐情,不妨告诉我。我母亲虽非长寿之人,但也不至于我一回来她就……我不在的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平静,但气势极盛,有如暴雨摧城般压迫人心:“我要听的是真话。前辈说的如果不是真话,那就不必说了。”

顾凊静了片刻,又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方道:“你失踪后云和心焦如焚夜夜难眠,但那时城中乱局初平,宁王又尚未入京,她不得不在此与世家周旋,暗中派人寻找你的下落,只盼着你还能活着。待宁王登位后不久先帝便病逝了,可她却依然没有找到你,甚至不知道你是生是死……”

景澜手指微屈,轻声道:“所以她就动用了禁术?”

“既是禁术,岂会这般容易就成了。”顾凊嘲道,“何况是以命换命这种逆天之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施法的条件更是极为苛刻,仅凭她一个人,自然是行不通的。”

“可是为了救你,她如何会轻易放弃?此法若是不成,那就再另寻他法。最后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的办法,请来了陈家家庙中的一位老法师,要行那封魂之术。因陈家历代相传的一件宝物就在你身上,她要凭此物来封住你的心魂。哪怕躯体遭受何等重创,只要神魂不灭,就依然能活下来。”

顾凊说完露出疲惫之色,又道:“这是一道封印,想要维持它,需源源不断地注入心魂之力。否则云和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她虽中了丹毒,要是硬拖的话怎么也能拖上个二三十年。”

景澜道:“也就是说,她离世之后,这道封印也会随之解开。如果我是个将死之人,失了这道封印后便会心魂散去?”

顾凊道:“不错。”

景澜心中一沉,这一番话印证了她心中猜想。她与洛元秋当年在黎川互换信物,也因此举阴差阳错救了彼此的性命,却也造就了二人的离奇遭遇。景澜因那块玉佩被顾况误当成是顾凊之女,顾况带走她虽然没有解开她身上先帝所下的印记,却侥幸活了下来,没有跟着一同死去。

而洛元秋正是有了景澜那平安符中的玉片,方得以死而复生。但她所经历的一切过于奇诡,已经不能用常理揣度了,景澜也只能大致推测一番,或许是因为自己母亲的封魂之术,才让洛元秋的心魂能保留下来。可顾凊又说这道封印随着施法之人的离世也会随之解开,那洛元秋怎么还能继续活着?

难道是那封魂的法术触发了镜心的力量……

景澜猛然想到一件事,飞光在洛元秋手中轻轻松松运转自如,似乎从不耗费心魂之力,莫非就是因为镜心的固魂之效?

顾凊见她静默不语,低声道:“你娘生前挂念的唯有你一人罢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你不要怨她,有许多事,她也是出于无奈。”

景澜郑重地朝顾凊行了一礼,道:“前辈所说的我都已明了,多谢前辈这些年来的照拂。那些心结我都已经放下了,不会再去自寻烦恼了。”

“你能想通再好不过,这七年我见你年年都来天光墟闯店,便知你从未放下过。”顾凊缓缓道,“云和曾与我说起,若非是她的缘故,也不会连累你成了先帝的玄质。你早慧聪颖,本该顺风顺水地过完这辈子,却硬是被打压成了孤僻偏执的性子,她只盼着日后能有一人好好待你……”

景澜道:“我闯店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元秋。那时候我以为她早已经死了,听闻店中所藏法术众多,店主通今晓古,便想朝他请教招魂的法术。”

顾凊扶额叹息,道:“通今晓古的那位已经仙去了,如今的这位醉心于写话本,闻道书斋便是他开设的。上到天子内寝,下至贩夫走卒,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景澜神色微妙:“那几本云和公主与顾二公子的情史难道是他写的?”

顾凊黑着脸说:“不是他,是他手下人胡编乱造的!”

既然已经知道是乱编的,那为何却不禁止,反倒是任由那些话本年年编出新的来呢?景澜低头喝了口茶,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顾凊就算再从容,也做不到当着景澜的面讲述她母亲与自己的那段过往,只得道:“你和元秋,你们”

“罢了。”他想了想又说,“人生在世,许多事都不能尽如人意,能得一心人已是十分不错了。只望你们相扶相持,元秋便托付给你了。”

景澜俯身再拜,顾凊自嘲一笑,摆摆手道:“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否还认我这个二叔……算了,来日记得请我去观礼。”

说完两人再无言语,屋内顿时陷入寂静之中,只听得窗外风声呼啸,景澜忽道:“我必然要杀了顾况,想来你应当不会反对才是。”

“用不着你动手,”顾凊漠然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追上一辈子,我也会亲手了结他!”

窗户突然被推开了,翻进来一个人,顾凊下意识就要拔剑,景澜却笑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洛元秋往她身边一靠,无奈道:“别提了,差点和那门打起来。不就是身上没带够钱,用得着像狗一样追着我咬吗?”

景澜摸到她袖上都是雪,便往自己杯中注满茶水送到她嘴边。洛元秋十分自然地侧过脸喝了一口,抓过她的手贴在脸上捂着:“这不是你第一次带我来天光墟吃火腿的那家店?”说完她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衫份外眼熟,诧异道:“咦,这不是二叔吗,怎么你也在这里?”

二人这番亲昵举止显然已习以为常,顾凊心中复杂,却也不再有所疑虑,闻言答道:“来吃饭。吃完了,你们说话罢,我这就走了。”

他抓起剑风一般离去,洛元秋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转头看着身边人:“你和我二叔一起在这儿吃饭?”

景澜收回手笑道:“怎么,不行吗?”

洛元秋把脸埋进她的袖子里,鼻尖轻蹭过暖热光洁的肌肤,懒洋洋道:“你们刚刚都在说什么?不会是说我坏话罢?不然二叔为何一见我就走了。”

景澜道:“我只是来告诉他,我们已是道侣了。”

洛元秋倏然抬起头看着她,茫然道:“为什么这种事也要和他说?”

景澜喝完她剩下的半杯水,搂着她的腰低声叹道:“说起来你也要进宫去见我舅父,不是都一样的么。”

洛元秋疑惑道:“你舅父不是皇帝吗,我去见他做什么?”

“因为舅父怕我被你欺负了去,”景澜戏谑道,“我打又打不过你,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呢。”

洛元秋脸瞬间红了,大声道:“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过吗?!”

景澜笑着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没有没有,师姐待我再好不过了。”

洛元秋没什么气势的瞪着她,推了推她道:“还不快去告状,你不怕我现在就欺负你?”

景澜向后仰去,居然就这么直接倒下了,道:“那你来吧。”

洛元秋被她这番无耻的态度震惊了,抓着她的衣襟道:“起来!”

手碰到右肩时景澜突然嘶了一声,洛元秋忙收回手道:“你怎么了?”

景澜按住她的手不放,轻声道:“肩膀受伤了,有点疼。”

洛元秋放轻力道,揉着她的肩膀:“怎么受伤的,你不是说在司天台里没人能伤到你吗?”

“学艺不精,”景澜道,“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洛元秋瞥了她几眼,怀疑她又在戏弄自己,道:“没事去找人打架做什么……嗯?这又是什么?”

她拿起来翻了几页:“这是书吗,怎么没有字。”

景澜答道:“这是许君菡写的书,记载了与墨凐有关的一些事,我来天光墟就是为了它。”

洛元秋闻言放下书,看着她道:“你和她交过手了。”

景澜本就不打算隐瞒此事:“我分魂引她进了画境,在那里我们都是神魂状态,我想试一试她的实力到底如何……”

还没说完便觉身上一沉,洛元秋的面容已近在眼前,幽深的双眼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焰火,语气平静道:“你应该知道,神魂一旦受损便无法挽回。走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绝不会再以身犯险?”

景澜知道这是她即将发怒的预兆,在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之前,她两指夹着一块玉牌隔在两人之间:“没有以身犯险,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你放心吧,我带了镜心。”

洛元秋愣住了:“镜心?”

景澜从她脖颈上勾出红绳,解开平安符取出玉片:“这就是从阴山石头中剖出的东西,镜心。那块石头则被制成了三面镜子,一面是梦归镜,已经被毁,另外两面下落不明。”

那玉牌与玉片果真一模一样,洛元秋起身在景澜身旁坐下,握着两样东西看了又看,她蓦然想起和姜思曾在炉中法阵幻境里见到的那影子说的话。

“这三面镜子有一面着实不祥,便被我当场毁了。另两面由他人取走……”

“我制镜之时,从石料中剖出一样似玉非玉之物,坚硬无比水火不侵,唯有佩戴此物,方能不被镜中幻象所迷惑……”

洛元秋发现那玉牌表面并非平滑如一,仿佛被人一刀劈开,有一面自上到下略有倾斜。她把玉片放了上去,两块石头极为自然地合在了一起。

良久沉默之后,她按着心口缓缓道:“原来这就是镜心,想必我心中那道印记,正是来源于此。在我坠入生死之际,它将我所珍视的过往都封存在了心里,所以我才会看到那枝你曾送我的花。还记得在穿过阴山腹地的路上,也是它庇护着我,令我不至沉沦幻象……”

“不,”景澜突然说道,“并非如此,这不是一道印记,而是一道封印。我已经问过顾凊,当年母亲为了救我,便是以这块玉片为媒,从而施下了封魂之术。但她不知道我们互换了信物,所以在你将死之时,她无意中把你的神魂封在了身体里。直到她死去,无法再向这道封印灌注心魂之力,这才得以解开。”

洛元秋想起自己死而复生以后一直浑浑噩噩的,仿佛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颠倒虚无之中,觉得此事确实能解释得通,便道:“这道封印应该是在我穿过阴山时解开的。在这之前师父曾说我就像丢了魂魄,天衢说阴山是魂寂所归之处,或许我能在那里找曾经的记忆。”

她笑着碰了碰景澜的手背,道:“说到底还是你救了我一命,如果没有这道封印,我可能早就已经……”

景澜却没有笑,看着她道:“是我让你平白遭受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初你也不会离开寒山,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孤单一人,只因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不断追逐寻觅。”

“但你最后还是来了,不是吗?”洛元秋忍不住卷起书敲了敲景澜的额头,“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今我是你的,你也是我,还用在意这些吗?”

景澜从背后抱着她轻轻摇了摇,道:“我总怕这一切都不过是场梦,镜花水月……谁又能捞起水中的月亮呢。”

洛元秋奇道:“你觉得是在做梦?”她忽起一念,转过身跃跃欲试道,“那我现在揍你一顿怎么样?我下手重些,你若是觉得痛了,那肯定就不是在做梦。”

景澜谨慎地向后挪了挪:“这就不必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洛元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热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