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仵作

《绝世仵作》

第80章 槐香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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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以后我有什么心事再也不怕找不到人倾诉了。”她轻轻拍了拍沈舒窈的手背,暗黄的脸色并不妨碍她此时的喜悦之情,“你看我尽顾着高兴,都忘了请你进屋,走,咱们屋里聊。”

“快跟你嫂子进屋,外面太晒了。”林义为赶紧接过缰绳将小斑马栓在小院的槐树上,对暮秋轻声说道:“家里的米面快没了,正好今日发了工钱,我去街上买一些,随道把你的药抓回来。”

暮秋叹了口气,望着眼前依旧伟岸,但却被骄阳晒得黝黑,无论何时都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丈夫,终究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进门的东边就是生火做饭的灶房,约莫一丈宽昏暗的堂屋摆设着方桌,墙上钉着一排碗架,左右两角的铁丝上悬挂着一块蓝色粗布,用以遮挡灰尘。

暮秋端走放在矮凳上的针线布篮,拉着沈舒窈坐下,又给她倒了一碗茶水,笑道:“房子虽说是破了点,但好歹在京城有了自己个儿的家,沈姑娘可别嫌弃我们如今过得太寒酸。”

沈舒窈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听嫂子的意思是不打算回淮州了么?”

“不想回去了,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处处给义为穿小鞋,就因为当初他外甥犯下命案逃跑,义为带着捕快整整一天一夜才将人抓回来,最后他外甥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了斩首示众。没想到他竟然将他外甥的死算在了义为头上,从此便记恨上了,义为不过是听命办事,如何能怪罪到他头上?若真要怪也是怪他死去的外甥不该杀人。”

“义为气不过,就与知府争论起来,没想到这丧天良的知府竟然让人打了义为六十大板,还革去了他的捕头一职,叫人将打晕过去的他仍在大街上。百姓们不敢得罪知府大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直到入夜后,才被好心的更夫悄悄送了回来。”

暮秋哀戚的眼神仿若一滩死水般无波无漪,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接踵而来的还有晶莹的泪花,她抬起略微粗糙的手缓缓试干眼泪。

“我看到被打成重伤命悬一线的义为差点晕死过去,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于是我托着笨重的身子照顾着昏迷高烧不退的他,晚上根本就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睡着后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这样挨到了第三日正午,他才慢慢苏醒过来,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自己竟然出血了......最后非但孩子没保住,自己还落下一身病。”

沈舒窈将手轻轻覆在她颤抖手上,安慰道:“京城的大夫医术好,你这是流产所致的血亏,只要放松心情,好好调理身体自然就痊愈了。”

她虽然对这种大月份流产造成的身体伤害不甚了解,但也很清楚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过来的。

又加上她现在郁结难消,恐更不利于身体的恢复,所以她要安慰她,不想再让她多添愁思。

果然,暮秋在听到沈舒窈的一番话后,情绪平稳了许多,点了点头。

“义为说京城繁盛无比,是东陵最美的地方,既然在淮州呆够了何不换个地方生活?再者你和莲儿都在京城,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如此我们还能经常串串门。”

沈舒窈抿嘴不说话,看见桌上盖着花布的竹篮隐隐透着花香,转移了话题,“嫂子这是打算要做槐花饼?”

“是啊,这京城槐花的花期长,如今都这月份了还开着,我左右闲暇无事就在院子里摘了一些。”暮秋把竹篮上我花布掀开,起身去碗架取出一只大碗,把竹篮的槐花全部倒进碗里。

有一些槐花落在桌上,沈舒窈帮忙将它们全部捡起来放进碗里,想起莲儿曾经也是最喜欢吃槐花饼了,淮州的槐花只在每年的四、五月份开一季,每逢槐花盛开她总是兴冲冲地挎着篮子满天跑。

往往一出去就是一整日,回来后大小篮子满满当当全是香气扑鼻的槐花,为此沈舒窈总是取笑她,说满山是槐花都让你摘完了吧,而她却总是笑着说谁谁谁比她摘得更多。

还听人说槐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后,于是每年的这个时节,她们的宅院里总是摆满了竹筛,而今槐花依旧常开,可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她压抑着自己情绪的起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对暮秋说:“嫂子,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

“吃了槐花饼再走吧。”慕秋放下手中的碗,过来挽留她,“我这一会儿就得,你看外面天气还那么热,你若是担心莲儿一个人在家,等一会儿你林大哥回来了,你告诉他你家的住址,让他去把莲儿找来。”

沈舒窈握缰绳的手登时一顿,良久才转过身,轻声道:“莲儿已经没了。”

没了,暮秋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已经不在这个尘世了,她缓缓走近她,低声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沈舒窈紧紧攥着缰绳,声音平缓地说:“快两个月了。”

暮秋对莲儿的熟悉程度不深,但她却非常清楚莲儿在沈舒窈心中的地位,一个被视如亲妹的婢女。

纵然她的语调平缓淡然,但是里面饱含的艰涩与自责却还是在无意间流露了出来。

“莲儿是个好姑娘,她和我的孩子一样只是去了另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充满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幸福美满地生活着。”

沈舒窈望着眼前这个容貌憔悴却依然精巧的女子,内心深处散发的真挚善意,她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始终保持着沉默。

南边徐徐掠过一阵如热浪般的微风,吹起小院的槐树枝丫摇曳多姿,树枝间歇下斑驳的光线在伴随风向跳跃,炙热的阳光下依旧舒展的树叶,翻过一个又一个浪潮。

一簇簇散发着幽香的洁白花朵,撒娇似的沸沸扬扬飘落下来,仿若雪花徐徐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氤氲出朦胧旖旎的琉璃世界。

而身处在其中的人仿佛感受到自己身上散发的常寂琉璃光,明净安定天静如水。

沈舒窈解开绑扎在槐树上的马缰,徐徐牵着马出了小院,在翻身上鞍之时暮秋走上前来,“沈姑娘,办完事来家里吃晚饭,有你最喜欢的玉尖面。”

她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头荡起了几许暖意,她在明亮的阳光下绽放了一个灿烂华美的微笑,“我会尽快赶回来帮你和面。”

街道上像是被一团熊熊烈火包围着,沈舒窈一路行来行人车马鲜少,货郎们撂下摊子远远地蹲坐在并不凉爽的树荫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树枝上的蝉似乎也厌倦这炙热的高温,无比烦躁地竭力嘶鸣着,飞檐下的月台上几只犬吐着舌头,无力地趴在地上补眠。

她到玉琼楼的时候,老鸨子正坐在大堂翘着腿啃瓜子,听见有客人到访,她一反常态地置之不理,低垂着眼皮子继续啃她的瓜子。

“客官来早了,这个时辰姑娘们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头一回听说勾栏老鸨竟然往外撵客的,沈舒窈也不理会她的傲慢,开门见山地说:“我找胭脂有点事。”

一听胭脂的名字,老鸨子猛然一抬头,认出了沈舒窈,这人不是不喜欢女子么?怎么又来找胭脂?

然后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瓜子皮,缓慢道:“胭脂这几日身体不适,刚服了药在榻上歇息,恐不能见公子。”

沈舒窈是什么人,她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身上仅有的一百两银票给了林义为,只能祈祷在身上还能找出银子来。

于是她在腰间摸了一圈,终于在腰带夹层里找到一腚碎银子。

这是当晚在玉琼楼为了从胭脂口中套话,刻意从钱袋里留出来雇马车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花在了这个地方。

她把银子抛给老鸨子,径直上二楼,“就一句话的事,不会耽误胭脂养病。”

老鸨子端详着碎银子,虽说少了点,但好歹是白得的,是以也就不拦着沈舒窈,自顾自地又去陶罐里抓了一把花生吃起来。

沈舒窈敲开了胭脂的厢房,见她明色红润光泽,就更加鄙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鸨子了,直接道明来意,“胭脂姑娘,在下依约来取画像。”

胭脂穿着一身绯红色的纱衣,若隐若现的月白肚.兜,勾勒出她丰腴合度的曼妙身姿。

她扭动着水蛇般柔软无骨的腰肢,不疾不徐地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卷纸,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吕公子能成全。”

沈舒窈皱起眉望向她,淡淡道:“那要看你的请求为何?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倒乐意成全,若在我能力范围以外那就恕难成全。”

“我就喜欢吕公子的率直。”她缓缓拾起梳妆台前的团扇,轻轻在胸前扇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犹如赤色烟雾轻盈又飘逸。

这样恰到好处的美让她纤度匀细的身姿发挥到淋漓尽致,堪比红梅俏丽。

不愧是欢场女子,她总擅于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也难怪世间那么多男子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她们永远都清楚男人最吃哪一套?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舒窈不太喜欢这厢房里馥郁的熏香,她往窗边挪动了几步。

半垂卷曲的竹帘缝隙筛过一缕缕阳光,在地上投下了琵琶弦般笙箫的音律,时而闲愁,时而辗转。

她缓缓挑起竹帘,望着天边永不陨落的艳阳,轻描淡写道:“你想让我游说林子彦将你纳为妾室?”

“吕公子一语中的。”胭脂满怀期待地望着沈舒窈,“我一直爱慕林公子,这在玉琼楼早已算不得秘密,我知道自己出生不好,如今又深陷在这淤泥里遭人唾弃,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堕落风尘?若非遇到林公子我原本是打算默默腐烂在这儿,可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我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林公子,至此情难自拔。”

看样子不听完她的长篇大论,这画像是拿不到手了。

沈舒窈也歇了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心思,走到桌前拉过一把凳子坐下,本想倒一杯茶边喝边听,但想着萧睿还关在宗人府也就作罢了。

紧接着胭脂开始声情并茂的表演,若非林子彦早已将她的底细透露了,只怕沈舒窈当真会以为她编造的故事是真实的,毕竟人会本能地同情弱者,是以也就不爱深究事件的真实性。

沈舒窈虽然外表平时看起来是那种冷清孤傲的人,实则她的内心十分柔软,她之所以会有这样一副面孔,完全是因为她在涉及验尸查案时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的思考,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判断,从而造成冤假错案。

长此以往下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相处,她非常清楚和男人们打交道必须要把自己当成男人,甚至要证明自己比男人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胭脂说道动情处还抹起了眼泪,“我保证进了林府后安分守己,会好好孝顺公婆抚育子女,不干涉夫君娶妻纳妾,会和众姐妹和睦相处绝不争风吃醋。”

夕阳余晖,红霞微敛,沈舒窈真佩服自己在这里听了这么久,她可没忘记要赶着去帮暮秋和面,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会游说林子彦纳你为妾室的。”

至于人家纳不纳就不关她的事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她当时已经跟林子彦提过这件事,是以她完全可以当做已经替她游说过了。

“多谢吕公子成全。”胭脂得了准话,赶紧将画卷交给她,方才还凄苦的面容马上绽放出如花的笑颜,“这两张画像我可是花了整整两日才完成,莫说十分相像,但也有七、八分像,是以你可以凭画像很快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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