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然亮了，但没见到日头。日头虽然没晒着，却一点也不凉爽。天气阴沉闷热，和韩相宸的心情如出一辙。

一行人听从连婶趁早出发避开昼间暑热的建议，天刚亮就离开靠岭屯，奔越岭屯刘伯家来。刘伯家的燕子姑娘是这次采花贼一案的第一位受害姑娘，也是最后一位没确认实际受害情况的。进了越岭屯中，众人没有直接去找刘伯，而是去了上次落脚的刘石头家。石头听明来意，亲自送了连婶去看燕子，韩相宸和昙岳不放心跟在后面，阮妈倒乐得在屋内乘凉。

石头也不好把客人单独仍在家里，送一行到刘伯家门口，便先自己回去了。韩相宸和昙岳两个不便打扰连婶看诊，立在了刘伯家的篱笆旁。这篱笆是那采花贼来时损坏的，上次看刘伯在修理，今日看来是已修好了。

韩相宸仍在努力回忆那个有师父的混沌的梦，总觉得那梦里好像也有昙岳，此刻单独和昙岳相处，手脚都有些不知要放哪里，似乎是生怕叫她发现自己擅自将她放入梦境一般。混沌间，又不由得想起了她昨日和何书生的悄悄话，再加上这闷热难耐的天气，心情烦闷已极。但捉贼事大，他不由分说将这份烦闷压至心底，仍如常与昙岳讨论捉贼之事。

“……依我看，我们今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昨夜那贼没现身，今日很可能会来的！”

“有理。”

“若按之前几次那样，仍是隔天现身一次，今日必会现身。”

“是。”

“上一次是在水大夫他们住的岭前屯，再上一次是咱们落脚的岭门屯，我说不好他这次会在哪里现身……你觉得呢？”

“嗯……”

昙岳终于歪头打量了一下韩相宸，“相宸，你怎么了？”

韩相宸没想到会被发现，心虚得眼神一阵乱飘，却一不小心瞥见昙岳微蹙的眉间散落了一缕额发，不由自主地想帮她拂开。

“怎么了？”昙岳眨了眨眼。韩相宸抬到一半的手慌忙摸回了自己脸上，作了个思考的模样，没话找话道，“我是在想，那贼人竟并未侵犯那些姑娘，也是让人难以理解。”

“是啊。不过还要等连婶出来，问问燕子姑娘是不是也没事。”

“若是也没事，那此人岂不是未曾伤害任何人？那我们……我们是为什么抓他的？”

“为了，为了……”昙岳说不出来，忽而一跺脚，“那也要抓他啊！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当然要抓他！抓住他才能搞清楚啊！”

抓住他才能搞清楚为什么要抓他好像说不通，这次轮到韩相宸歪头一打量，“阿樾，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昙岳眼神躲了躲，低下头，摇头又点头，似乎下了个决心，重新抬脸正视韩相宸，“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好，你说。”

“昨天说的，这个贼人姓张这件事，等回去阿柒那里，你能不能当不知道？”

韩相宸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其实，其实……”昙岳略一犹豫，“其实阿柒她认识，她以前认识，一个人，也姓张的，我觉得和昨天说的很像。但是何兄觉得我这猜测不靠谱，叫我先别说。我也觉得，要是让阿柒也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所以还请你装不知道，一切等抓住那贼再说，行不行？连婶和阮妈我也会去嘱咐的。”

韩相宸好容易才听懂她的意思，“你是说，你怀疑这个姓张的贼人是一个你和何兄都识得的人，此人还和你的好友阿柒姑娘颇有渊源？”

“对。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这贼，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昙岳点头，又补了一句，“当然，最好不是，不然阿柒真的要伤心了……”

“原来如此。”韩相宸终于明白了，但心思却没在那贼上，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所以昨天何兄单独叫住你，就是说这个？”

“啊？”昙岳不知他何有此问，“是啊，不然呢？”

韩相宸笑了，只觉着闷热的天气里忽然来了一阵凉风，一瞬间将他心中的不爽利吹得烟消云散。

昙岳不知道他忽然笑什么，但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笑，仿佛带着泥土气息的青翠草地，在暮春暖阳下散发着略带湿气的清凉。

直到哗啦一盆暴雨劈头盖脸浇下，这二人才知道这一瞬不是自己的错觉。

老天爷好心打信号叫他们提早去避雨，两个人置若罔闻，理所当然淋成了两只落汤鸡。

何书生拿了伞去迎他二人时，见那两只落汤鸡在一面在雨里飞奔一面竟然还有说有笑，感觉自己果然是十分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