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家自然就是宁西顾老父亲宁老先生了。
宁爷爷边下棋边问他今年岁了, 会写多少字了,在上什兴趣班等等等等。
水瓶一五一都回答了。
又问:“你爸爸爸妈妈感情好吗?”
他停住,直视着这个不认识老爷爷, 目光清澈,童言无忌:“老爷爷, 你是想拐我吗?”
宁老先生一时间被噎住, 低头看着自己外孙:“不是。”
水瓶还是呆头呆脑:“噢。”
宁老先生:“你这就信了?”
水瓶:“不信。但我不跟你。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
宁老先生冷哼一声——什陌生人,我是你亲爷爷!
两人如此, 下了一下午棋。
有一搭没一搭说两句话。
快下课了, 水瓶手腕上手表电话响起来,他看一眼, 说:“我得了。”
于是收拾棋盘。
水瓶把棋子儿一颗一颗摆好,跳下椅子,跟他说:“再见,我去等我爸爸妈妈了。”
宁老先生仍是板着脸,礼貌但冷声答:“再见。”
水瓶从他身边开, 到门口附近椅子上坐着, 他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吃一边脸颊鼓起来。
宁老先生知道自己该了,但又不自觉想再多看孙子两眼。他心情极为复杂,这个家伙比起宁西顾, 长得跟乐茕茕像,尤其是一双眼睛,总是笑模样, 仿佛透着宝里宝气,但你真以为他笨,又会不知不觉被带进坑里去。
这年时间过得很快。
起初,他以为宁西顾很快就会厌恶贫穷生活,没想到他生意越做越好;后来,他觉得那种女人结婚,两个人肯定过不长久,结果夫妻俩感情一直很好,顺顺;再然后,听说他们有了孩子,他心里便痒起来,且经过去好些年,那个姓乐女人还算上进,也收心顾家,既如此,假如他们夫妻带着孩子腆着脸回家见他话,他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但事情发展,与他所设想南辕北辙。
宁西顾不光没有回头,还乐不思蜀了,最叛逆是给孩子上户口都跟了“乐”姓。
他得知以后又气了好年,最生气是,每年乐茕茕还给他寄照片,他得了三五张孙子照片,气归气,又舍不得撕毁,一看,长得像乐美丽,心塞了。
原他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喜欢这个孙子,可今天真见着了,听他软乎乎、有礼貌、『奶』声『奶』气讲话,心里不是不觉得可爱,偏生越觉得可爱他越不想承认,于是眉头越皱越紧。
除了胆子颇大乐凡朋友以外,其他略内向点朋友看一眼,那是简直被吓哭。
水瓶被他盯住也不怕,回望过去,望了一回,从板凳上站起来,到他面前,叹了口气。
宁老先生:“?”
他看着这个朋友勉为其难从兜里抠抠搜搜又掏出一颗糖,说:“给你吃吧。”
宁老先生笑了:“我看你不是羡慕你有糖吃,你自己吃吧,不跟你抢。”
水瓶问:“你是有糖『尿』病吗?”
宁老先生差点没喷:“这你又是从哪?”
水瓶撇了撇嘴,不回答他,把糖装回去:“你不就算了。”
那边,站在门口老师喊:“乐凡,你爸爸来接你了。”
他转过头去,往门外,刚到宁西顾跟前,被一把抱了起来。水瓶凝视着爸爸脸,拧起眉『毛』来。
宁西顾被他这滑稽神情逗笑了,问:“怎了?爸爸脸上有什吗?看着我干嘛?”
水瓶琢磨着,难怪他觉得那个老爷爷面善,原来是长得跟爸爸像。
他先指向之前座位,再转过头去看,说:“有个老爷爷长得像你……”
宁西顾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却没看到任何人,只怔了一怔,看着空『荡』『荡』棋室,嘴角笑意渐敛,若有所思。
宁西顾没瞒着老婆,一回家就告诉了老婆:“我怀疑我爸今天偷偷来见了我们儿子。”
乐茕茕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公公,礼节『性』问了句:“是吗?对了,你爸现在身子骨还好吗?”
宁西顾答:“他能有什不好?”
乐茕茕点点头,她自认为礼数做得非常周到,绝对挑不出错,她每年还把孩子照片寄过去,之前水瓶满月宴、周岁宴,她都送了请帖过去。宁老先生人虽然不来,礼物倒是都送了,看着很贵重,她全收起来了。
晚饭时。
乐凡开始跟妈妈叨唠起今天遇见奇怪老爷爷。
乐茕茕:“哦,那大概是你爷爷。”
父子俩都愣住了,宁西顾猛转头看老婆,用眼神说:你怎这就说出来了?!
乐茕茕用眼神无辜回复:为什不能说啊?
水瓶说:“我又不傻。我爷爷不长那样啊。”
她老家那儿不管爸爸还是妈妈父亲都叫爷爷,乐茕茕知道孩子理解错了,补充说:“就是你爸爸爸爸。”
水瓶这才:“噢。”他停顿下来,卡壳了似,歪着脑袋想了想。
“也不一定是。”宁西顾黑着脸说,“下回你问问是不是姓宁,他今年岁了,是是七四岁话,才是对上了。”
水瓶点点头。
乐茕茕问:“你爸年纪都这大了啊?”
宁西顾没说话,一声不吭继续吃饭了。
吃完饭。
宁西顾说去书房看书,把自己关进去了。
乐茕茕抱着儿子坐沙发看电视,母子俩说悄悄话。
乐茕茕说:“你别你爸爸牛脾气。”在儿子面前表演带孝子行为,她非常无语。
水瓶问:“他们吵架了吗?”又说,“他们俩生气样子都很像。”说完,自己抿嘴笑起来。
乐茕茕想象了一下,也觉得很好笑,带着笑意说:“对,他们吵架好年了。”
“为什吵架啊?”
“他不喜欢你妈妈。”
“我妈妈不是你吗?”
“对啊,就是我啊。”
水瓶闻言,也不笑了,抱紧妈妈:“那我也不喜欢他了。我不跟他说话。”
乐茕茕『摸』『摸』他脑袋,说:“没关系,下回再见到他,你还是可以跟他说话,他一个老人家,也怪可怜。”
乐茕茕是不喜欢那个老顽固,可说恨之入骨完全不至于,只是敬谢不敏罢了。
然而将心比心,人年纪大了,是突然出了什事,宁西顾没见着最后一面,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很遗憾呢?
跟她自己没关系,她纯粹是为了宁西顾着想而。
宁西顾气压格外低。
乐茕茕不招惹他,自己敷了面膜美美睡觉去了。
关了灯。
宁西顾忽然冷不丁说:“我知道他在想什,他就是前阵子做过手术以后,心里头怕了,觉得后继无人,指不定是想把我们儿子拐过去给他继承家业呢。”
乐茕茕噗嗤笑了:“不是,天下白掉那多钱,怎被你说像是跳火坑一样。”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平白无故得到。”宁西顾转身过来,面朝着她,说,“他是个再精明不过商人了,不落入他圈套。”
乐茕茕『摸』『摸』他脸颊,亲一口:“行了行了,别想了,你不想理他,我们就不理他。跟你统一战线,好了吧?”
宁西顾哼哼两声。
你说平里宁西顾是很沉稳可靠吧,但有时候,还是像个大孩子,不那完美。
宁老先生又找着个机会去看孙子。
水瓶见了他,像是经跟他相熟了,跟他挥挥手打招呼:“你好。”
这次是在乐高班,他问:“跟我一起拼乐高吗?”
他不由在心底想:果然是祖孙连心,我还是挺招朋友喜欢嘛,这方才见过一面,他就与我亲近起来了。
宁老先生一坐下来,又听见他说:“其实我爸爸让我别理你。”
宁老先生嘴角一僵:“……”
然后孙子又说:“不过我妈妈说,让我别听爸爸。”
“哼。”宁老先生从鼻子里出气,真没出息,跑去入赘就算了,还是个妻管严,他怎生出个这样儿子?
水瓶慢条斯理说:“妈妈说,你刚生了病,很可怜,不可以不理你。”
你可怜吗?又不是什大病……他老脸一红,难堪想。
水瓶说:“而且,妈妈说,估计爸爸也挺想你,不然不能一下子说出那多爷爷事情,肯定是私底下有在悄悄打听。爸爸嘴硬,不好意思说而。”
宁老先生老脸都红了,轻咳两声,装模作样:“……是吗?”
他懊恼想。
那个姓“乐”女人可真有手段啊,是想讨好他吗?这个马屁确实拍得还不错,但他绝不会这轻易原谅她。
水瓶抬起头,仰着可爱脸,问:“我可以叫你‘爷爷’吗?”
他浑身僵硬,异常紧张说:“可、可以。爷爷陪你玩啊。”
他说出这令他自己觉得非常陌生话,脸上神『色』轻快了许多,不再跟上次一样从头到尾都臭着脸了。
自此之后,水瓶偶尔会回家时会背着空书包出门,装满礼物回家。
乐茕茕批准了宝宝一概全收,不白不,爷爷给孙子礼物天经义嘛。
宁西顾是有些不高兴,可他老爸也没出现在他面前,他没见到,就不知道。
他们家老婆最大,乐茕茕都同意了,他也不能跟老婆对着干。
对吧?
半年后。
乐茕茕又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