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会议室转瞬间落针可闻。

赵海明正准备出口的介绍词被他默默地吞了回去。

天知道……

这个哨兵欢欣雀跃的精神因子转瞬间就填满了空旷的会议室, 甚至打着旋撒着欢往外溢散，所有在场的人都仿佛被一个狂喜的二愣子抓着肩膀摇晃着宣告：“我恋爱了！你知道吗我恋爱了！！！”

年轻的研究生向导被这热切的精神因子撩拨得赧然，不由得瞪了一眼白驹, 却在触及他视线的时候又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嘴角。

这人真是太冒犯了。肖尧想，但是他真的好可爱。

非常直白、热切而单纯的喜欢、喜欢、喜欢……和深爱。

太傻了，哪有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把整个灵魂都亮出来直接表白的？

“咳。”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 肖尧掩饰地推了推眼镜，对四周诸多教授、导师们歉意道，“各位老师……不好意思，我恐怕需要跟这位同学先单独交流一下。”

肖尧指了指会议室内部的小门，里头有个小小的休息准备室：“就在里面，不会太久。”

一屋子十几个老学究, 这会儿却都不约而同地朝两个年轻人投去揶揄的眼神；站在肖尧身侧的一位老绅士更是优雅地摩挲了一下手杖, “善解人意”地开口道：“事实上——我们这些老朋友也已经很久没聚过，如果两位年轻人不介意, 我们可能要先去实验室来一场久违的交流，毕竟有一项新实验非常有趣。结束的时间也许是明天, 也许是后天, 谁知道呢……总之欢迎你们随时加入。”

“馆长说的是。”赵海明笑眯眯地倚着门框，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张磁卡晃了晃，“各位老朋友, 我的实验室最近可添置了不少好东西。”

一时间, 一屋子的人都极度虚假地商业互吹着往外走；尤其是垫底的赵海明, 还把门边站着的白驹往里推了推，才贴心地带上了门。

肖尧窘迫地摸了摸桌角：“……”

白驹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想要抬手压住嘴角，却仍旧忍俊不禁；拇指停留在唇边, 最终无奈地轻轻擦过唇畔。

他哪里能压制住自己的笑容啊。

“我叫白驹。”白驹道，视线完全无法从肖尧身上移开，“初次见面。”

肖尧闻言挑眉，带着些抱怨回道：“我叫肖尧……我以为你已经认识我很久了。”

白驹只是远远地站着笑，醇和的话音自唇边呢喃而出，声音很小，却万分清晰：“我们已经相爱很久了。”

肖尧不答话，只是耳朵尖飞快地染上一层薄红。

在肖尧眼里，这个人的出现就是在打破他的认知。灵魂是自由的，爱情是崇高的；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在转瞬间被白驹捕获。

然而被捕获后，他没有感到灵魂受到约束、爱情跌落尘埃，相反……

他甚至渴求这样的捕获。

白驹原地踟蹰了一下，迈开步子，朝肖尧站着的地方走去。

一步、两步，稳定平缓，压抑着丝丝急切。

肖尧不由自主地微微屏息，视线随着白驹的靠近缓缓上抬，一错不错地对上他的眼睛。

白驹看着肖尧脸上的框架眼镜，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幅样子了。

不管是修真轮回还是安泰时代，肖尧的形象都与现实中有不大不小的差距，而这回，肖尧除了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其他方面和现实中几乎一模一样。

白驹记得他俩进入三生镜之前，肖尧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已经可以扎一个小揪揪；倒是现在，细碎清爽的短发让白驹一下子就想起了初次见面的肖局长。

身上犹带着水气的青年，额发遮住了额头，略带无奈地告诉他，因为自己年纪轻，要把额发往后梳，看起来凶点才比较好服众。

“头发短了。”白驹抬起手，轻轻捻了一下肖尧耳后的发梢。

肖尧有些不自在地微微移开视线，却没有避让，而下意识地回复道：“留长了做实验不方便。”

“嗯。”白驹应了一声，“短发也好看。”

肖尧：“……”

白驹垂着眸，放软了声音：“尧尧，我好想你啊。”

他看见肖尧的耳尖越来越红，又低声道：“我想抱抱你。”

低沉温柔的嗓音通过胸腔和空气的共鸣，仿佛具有触感似的包裹了肖尧。他蜷了蜷手指，最终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微微上前，抬起双臂抱住了面前的人。

“你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啊。”肖尧闭了闭眼，任由对方把自己用力揉进怀里，“是不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

“嗯。”白驹轻哼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他侧过脸轻轻蹭了蹭肖尧的发心，“我喜欢你。”

“你说过了。”肖尧把脸埋在白驹肩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阳光混合着沐浴露清浅的香气，干燥温暖。

白驹纳闷：“我哪里说过了？”

肖尧抬手摸了摸白驹的后脑勺：“你每个精神因子都在说这句话。”

那哪能一样呢。白驹心想，他就是想说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白驹的想法，肖尧心中微微一动，手掌攀着白驹的后颈，抬起头，便将一个短暂的轻吻印在了白驹的下巴上。

白驹微微一愣神，就顺势托住肖尧的后脑，低头压过去——

亲到了肖尧的掌心。

是肖尧迅速地伸手挡在了两个人的唇间。

白驹眼神立马透出满满的委屈，他薄唇贴着肖尧的掌心，发音含混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吻你？”

肖尧揶揄，恶劣地贴着白驹的鼻尖蹭了蹭：“小朋友，你是未成年。”

白驹：“……”

不是，你听我狡辩。

白驹稍稍松开，无奈地挪了挪位置，先亲了亲肖尧调皮的鼻尖，又珍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这回没被拒绝。

“我什么时候可以吻你？”白驹重新把人团吧团吧往怀里塞，下巴抵着肖尧的发心，瓮声瓮气地问道。

肖尧笑着顺了顺白驹的脊背：“等你满二十。”

白驹更委屈了：“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满二十。”他的身体状态恐怕不是顺着时间改变的。

顿了顿，白驹又理直气壮地提出合理要求：“我只是骨龄十九，又不是小孩子，可以早恋了，也可以吻你。”

肖尧忍俊不禁，轻飘飘地给这只大狗子放了一根肉骨头：“想吻我？那你要 等我奖励你——小白同学，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肖尧，联邦军校向导学院研二生兼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精神体共鸣值新算法；目前在联邦精波段库中与哨兵的最高共鸣值为13%，无法为任何人提供精神安抚。”

“现邀请你加入我的课题组，成为我的学生，或者合作伙伴。”肖尧轻笑着咬了咬白驹的下巴，“我的100%。”

白驹飞快地偏头亲亲肖尧的脸颊，笑眯眯地应了：“好……我会努力争取奖励的。”

白驹和肖尧两个人出现在赵海明的实验室门口的时候，里头众人都有些诧异，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着，似乎弄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短时间完事”的。

直到赵海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我们小白才十九岁啊。”

寂静的实验室立刻塞满了细细碎碎的“我就说嘛”和“原来如此”。

肖尧：“……”

他对老师们的认知刷新了。

白驹则是微笑着跟赵海明打了个招呼。

实验室里的这些学者都不太注重礼节形式，略微交谈了几句，便由方才那个被称为“馆长”的人开口与白驹交谈。

这位老绅士拄着手杖走到白驹面前，伸手与他握了握，便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联邦十七号星系博物馆的馆主艾洛夫，在场诸位的研究课题大半都由我提供资助，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研究的课题，也可以来找我进行评估。”

白驹有些讶异，随即颔首道：“我加入了肖尧的课题组，还请馆长多多关照。”

艾洛夫挑眉：“情理之中，或许有点意料之外。”

他笑着摩挲了一下手杖，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一下，揶揄道：“我以为热血的少年总是会想单独搏出一番事业——当然我并不是在质疑你的选择。”

白驹顺着馆长的视线看了一眼肖尧，神色柔和：“他就是我的全部选择。”

“好的吧，”馆长耸了耸肩道，“看来是我赌赢了。”

艾洛夫微笑着转过身，朝着后头的一众研究人员摊开了手：“那么诸位，这两个小朋友暂且由我带走咯。”

研究室里顿时一片嘘声。

艾洛夫馆长闻声摇摇头：“反对无效，不过诸位或许可以试着往十七号馆的信箱递交一些款项申请。”他眨了眨眼，“或许会有慷慨的朋友愿意帮助你们。”

白驹站在一旁，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这个轮回中的精神体太特殊了，他也不是很方便随时听心音。

于是白老狗稍稍往边上蹭了蹭，凑到肖尧耳边悄声问道：“他们在争什么？”

肖尧被白驹的呼吸打在耳尖，努力压下直通脊柱的酥麻，也悄声回复：“我们来之前就想给你做一整套检测，身体状态、精神体、精神波段、操控力等等，其中有一部分数据需要你配合进行锻炼或者调整饮食、睡眠什么的，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期间不能有其他实验组的干扰，他们就一直在较劲，看最终用谁设计的方案。”

说着，肖尧笑了笑，狡黠道：“其实不管他们谁输谁赢，只要征求你的意见，你肯定会听我的。”

白驹颔首表示赞同，又凑近些，见缝插针地道：“那有奖励吗？”

肖尧推开他的脸：“没有。”

白驹抿了抿唇，伸手拉住肖尧衣角，低声央道：“就亲一下好不好？”

肖尧不说话，摇了摇手指示意他跟上，便颔首同其他人道别；转而，他便轻轻握了握白驹的手指，带着人随着艾洛夫馆长往外走。

“实验器材联邦军校里基本都有，但馆长那里有更高端的定制款，咱们今天就先不在校内了。”肖尧慢慢同白驹解释了一段，发觉白驹不出声，便回过头一看，止住了话音。

白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真的不让亲吗？”

肖尧：“……”

白驹小小声：“一下就好的。”

肖尧吸了口气，四下看了看，见艾洛夫馆长背对着他们正往飞行器走去，便干脆一把拉过了白驹的衣襟。

青年向导踮起脚尖，浅色的唇瓣含了满满一口阳光，与白发的哨兵分享。

尧尧果然最好了。

白驹眼中溢满了笑，浅尝辄止的吻，是给他最好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