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庞山寨全灭, 换了当家的，也就几天便传遍了大大小小的山头。
这年头, 干山匪这行朝不保夕是常态，庞山寨遭难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不过...，庞山寨握着一支矿脉。
既是从外面来的没根基新人，那就该懂事些将这拿出来分分。
由着各方撺掇，白云寨的刘浩出面交涉。
他这人强势霸道，是做这种事情的合适人选。
不过出乎意料，他不但没和新当家的针锋相对，甚至着第二日还乐颠颠的抬着好些武器粮食又上了山。
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庞山寨新当家漂亮不像话的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到底是多好看？让刘浩这个瓜皮态度大转弯。”
“那我哪知道？明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十来个寨子都打着庆贺的往庞山寨去。
刘浩似生怕谁真见着了山寨新当家，急赶忙赶的拦人。
这人都走到了半山腰，哪有倒回去的可能。
罗明一向和他不对付，见他这样当即嘲笑了几句, “要我说都俩眼睛一鼻子的, 能好看到哪去？你就是没见过世面。”
刘浩怒意在眼底腾了一阵, 而后想到什么，露出笑, “成, 你罗明见多识广, 待会千万别夸，否则就老/子就是你爷爷。”
胡乱讲着话起着哄, 一大群人轰轰烈烈的往山上去。
庞山寨紧闭着门，墙体被加高加厚，莫约有十丈。
上站着数十个搭着弓箭的男子，细微处透露出和原来完全不一样的肃杀气氛。
众人收了轻视, 高声表了来意。
其中一个大汉瓮声回了，让着稍等片刻。
罗明虚眼逆着阳光看了一阵，收了面上的嬉皮笑脸，“这些人不一般啊...”
这话得了大家的附和。
“气势，确实不一样。”
“...感觉有点棘手啊。”
罗明偏头看了刘浩一眼，“你是怎么想的，还给这种人送兵器，真被美色迷了？”
刘浩余光瞥着紧闭的大门，漫不经心的应道:“是啊是啊，晕头转向的。”
罗明轻嗤一声，“没出息。”
就这说话的当口，紧闭的木门打开。
阳光正正好的洒下，也就是此刻，他们总算见到了那个让刘浩神魂颠倒的女人。
女人眉眼弯弯，皮肤雪白雪白的。
她面上盛着清澈温暖的光，一瞬间瓦解掉人情绪上的的武装。
宋绘穿着一身清爽干练的武士劲装，深红色，宽状腰带勾出纤细的腰身，显出几分飒气。
罗明喉头滚了滚，因为惊艳，一时间没讲出话来。
宋绘扫了眼面前的泱泱众人，偏了下头，耳坠子上的荷花跟着涟漪，“收着消息说各位专程上来给小妇庆贺，早就等着了。”
橘灿灿的光落在她瞳孔里，映出些绚烂来，她语气温软，继续着道:“酒菜准备好了，各位里面请。”
刘浩看着比他好不了多少的罗明，鼻孔对着他，就剩在脸上刺上“嘲笑”俩字，“不喊你爷爷？”
罗明根本不应这话。
他手肘推了下刘浩，“诶我问你，她嫁人了？”
刘浩撇了下嘴角，“不算。”他抬了下巴，指着站在堂厅外楼梯上的顾愈，“就养的个小白脸。”
顾愈穿着一身白袍，手里握着把折扇，比起红装张扬的宋绘，确实像个吃软饭的。
这话完全没压低音量，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正正着。
顾愈自己还好，耿平几乎当场控制不住自己表情，露出些怪异来。
坝子里摆好了桌椅，酒水饭菜也陆陆续续端了出来。
顾愈在众目睽睽下坐到了宋绘身边，认认真真的当起这个小白脸。
宋绘很擅长和人讲话，有着自己浑然天成的一些东西。
在她温暖柔和的亲和力下，这场招待进行得像模像样。不过随着酒过三巡，也出现了宋绘预料的情况，打量她的目光便变得直白无遮掩，说话也开始逐渐没了分寸。
刘浩通红着脸站起来，一身酒气。
他仗着和宋绘有了几回来往开了口，“宋寨主这么漂亮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才是，还抛头露面打拼的，刘某看着心疼，要我说...说...”他舌头打结，打着饱嗝替大家说了心里话，“娘子不如比武招亲，在我们中间选个正经夫婿，来个强强联合。”
宋绘还未对这话做出什么表示，顾愈先抬了下眼。
他单手支着头，抿了口酒，姿态懒散的偏头看他，“也成啊，不过你打得过我吗？”
刘浩像是听着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就凭你？”
顾愈坦然自若的点了下头，“就凭我啊。”
他起了身，衣袍角扫过桌边沿。
冲突起得突然。
顾愈拔剑撕破空间，几乎瞬间就到了刘浩面前。
刘浩虽喝了酒，但反应并不慢，他架起双臂想要挡住短剑，但顾愈似早料到他的想法，剑像长了眼睛从侧面擦入，削掉了刘浩的头。
血腥气弥漫在酒味还没散去的寨子里，众人看着没了头的半截身体的刘浩，像是被人一桶冷水浇了下来。
顾愈直接斩杀了领头挑事的人，这样的方式将气氛压到了近乎凝滞。
罗明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但顾愈身上透出的凶戾和随意
让他觉得有些心悸。
罗明隐隐有些后悔。
这他妈能叫小白脸？说清楚再死啊，要知道有这样吃软饭的，他肯定不上山来。
触目惊心的尸体刺激宋绘的视觉，她绷紧的神经像是被人拨着，一下一下的抽疼，但也同时，她看着情绪慢慢冷却下来，露出几分畏怯和恐惧的山贼，明悟了一些不需铺垫前因后果的强势。
下面的事便和预料的差不多了，相互间起了进一步的摩擦，但是冲突的范围不大，很快变被镇压下来。
顾愈在一片血泊中重新坐回宋绘边上。
他面色极为平常，好声好气的开了口，“我们是来做生意，又不是来杀人的，和气生财，大家别冲动。”
他随便颠倒黑白，没人敢说什么，眼底流露出无声的愤怒。
宋绘小抿了口辛辣的酒，消减掉自己和环境上的格格不入，在顾愈淬出的严肃氛围里重新开了口。
没人敢轻视地位压过顾愈一截的宋绘。
她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甚至和善得不像话。
他们并没什么要贪全整条脉矿的野心，只要大家能配合着庞山寨安然无恙的戏码演齐，让这条矿脉生意别黄了，那便人人有份。
大魏人向来警惕，要是知道寨子主事的人马换了确又是另外一番波折，宋绘的考虑合乎情理。
不过有先前的骚乱在，一时间倒没人敢细问里面的利益分配。
阳光里融进两分冷意，风里夹的沙粒将人拍打得生疼，在打杀频繁的山贼生态里诡异的出现了安静的一幕。
打破这死寂的是顾年年，她由夏陶牵着出来，奶声奶气地喊“娘亲...”
她走得一颠颠，也不知怎的，腿上一软，“啪”的一声摔趴在地上。
夏陶吓住了，赶紧将她抱起来，拍了拍衣裳。
顾年年掌心摩出了些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但她一点也不哭闹，挣开夏陶的手，摇摇晃晃继续朝宋绘走。
宋绘摊开手臂，由着娃娃跌进怀里。
她垂眸看着顾年年的手上的伤，用手绢将细碎的泥沙擦掉，支着夏陶去端些热水来。
顾年年扒来扒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偷藏着圆溜溜的眼睛往外看。
她完全没被一大群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儿吓住，而是丁点不怕生的咯咯笑起来。
宋绘虽没打算要把顾年年怎么娇养，但她皮实得有些过分了，不过也托小丫头的福，各寨子里人敢开口问起矿脉的事。
宋绘让顾年年在怀里坐好，一边回答起大家的问题。
顾愈打的是背后大魏人的主意，山匪看中的只是矿脉生意，他们不戳破顾愈两人外来者的身份，顾愈二人也不会在矿脉分成上小里小气。
既然没有冲突，那事往下谈起来就皆大欢喜。
不多时，太阳渐渐西斜，凉爽的晚风从山林里吹出来，人一个个的告别。
宋绘上了能俯瞰山麓的的屋子二楼。
她看着橘灿灿的光里显得影影绰绰的壮丽山林，握住顾年年乱舞的拳头，“你想怎么做？”
顾愈将顾年年抱递给夏陶，从身后拥住宋绘，声线漫不经心，“宋大当家的说什么的，小的便怎么做。”
宋绘唇边无声泄了个笑，“我说认真的。”
“我这小白脸怎么不认真了。”顾愈偏了下头，在宋绘耳侧边闻着蹭了蹭，相当记仇，“我会吃软饭不就得了。”
顾愈握住宋绘的手，轻捏了捏她的指腹。
他们俩所在的位置望下去，有人正收拾着坝子里的残局，有人拿着武器站岗，也有三五明显山匪出身的人站在墙边房舍下聊天，一脸兴奋，可能是在说着刚起的冲突。
寨子里情况虽有些混乱，但也很热闹，沾了些边疆夹缝里滋生出的自由和险恶的味道。
顾愈在这氛围里和宋绘胡闹了一阵，慢慢说起接下来的想法。
这还是宋绘第一次这么正大光明的涉及到顾愈的公事。
比起害怕，她能感觉到顾愈表达出来的情绪和大胆嚣张的计划，在无声的开阔她视野，强健她的精神...
